第135章
  然而他的想法好像过于天真了,晚上的时候,他眼睁睁看着蒋亭渊十分自然地进了他的房间。
  卸下佩刀,松腰带,宽衣就一点不避着他,把这当自己卧房了。
  “蒋指挥使,这是我的卧房。”
  蒋亭渊散了发,披着外袍,里面就一件松垮露出大片蜜色肌肉的胸膛。
  灯火昏黄暧昧床帏将光散得朦胧,他大步走到他床边,语气过于自然随意。
  “小宋大人,你没说错。”
  说着掀开被子睡进来了,他身高腿长,手臂一伸将他整个人挪进怀里去了。
  “蒋亭渊,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睡觉吧,明日给你带文书来,想休息也休息不了了。”
  宋彦泽的注意力被文书两个字一散,下意识想嘱咐两句,又贴住了他的胸膛,被他身上皂角的清香气整个充盈了。
  ……还行,他还知道洗干净了再来。
  “你……你不能回隔壁吗?”
  宋彦泽腿动不了,面朝着他,看见了他胸膛上交错的疤痕,质问的语气莫名软了。
  “不能,你现在动不了,喊莲心来也没用他打不过我,最后结果还是一样。”
  “省点力气,多休息,你早点好了,我让你骑脖子上扇脸都行。”
  宋彦泽竟然觉得很有道理,不爽的啧了一声,让他去吹灯。
  蒋亭渊侧卧着,揽着他,宋彦泽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没看见黑暗里,蒋亭渊脸上欠揍的坏笑。
  他拍拍宋彦泽的后背,在沉沉的夜色里相依偎着睡下。
  天不亮,蒋亭渊要去早朝,他刚起身,宋彦泽就迷迷糊糊地扯他的衣袍。
  春寒料峭,夜里还是冷,蒋亭渊确实烫烫的,当个暖床的正合适。
  “醒着的时候怎么没这么粘人?”蒋亭渊忍不住搂住他,低头亲亲他的额头。
  出了房门的蒋指挥使又是另一张脸了,眉眼沉肃,通身的气派让人都绕着他走,生怕招惹了他。
  谁人不知,最近御前司杀的人流出的血怕是要把京都淹了,自己人他都不曾网开一面,眼也不眨一下。
  杀伐太重,皇上也只是轻飘飘地说了句,注意分寸。
  过了宫门,所有朝臣都要步行,吏部尚书刘绎同李阁老走在一起。蒋亭渊走到他们身边,侧头看了刘绎一眼。
  “刘大人最近去看胡大人了?也不知胡大人身体如何。”
  刘绎看了一眼李恒,李恒却一脸和气,没有说话的意思。去看胡众,是他自己的意思,他也没做什么。
  只不过在胡众的计划里推了一把,比如离间……
  “胡大人还是老样子。”
  “那就好。”蒋亭渊笑了一声,紧接着说道:“总不能还活不到抄家的那天。”
  刘绎脸色骤变。蒋亭渊又笑:“刘大人害怕了?”
  “放心,御前司下手不知轻重,但也到底不会冤枉人,大人什么都没做,就什么事都没有。”
  “那便好,看来我等也可高枕无忧了。”
  李恒抬眼看了一下蒋亭渊的神情,和气地笑笑。
  “都是为皇上办事,各司其职,尽心尽力便好。”
  “小宋大人已经醒了?不知身体如何了?”
  蒋亭渊一笑:“他好得很,今天就要看文书了。总不能让胡大人天天在家担惊受怕。”
  李恒脸色未变,笑呵呵地接话:“谁做的事谁认,做错了受罚,亘古不变的道理。”
  刘绎敛眉看了一眼李恒,知道他是打算弃胡众了。
  蒋亭渊笑了一声:“李阁老是个明白人。”
  户部的案子这不过半月,出了那么多事。
  先是这么个小宋大人户部问案,又是遇刺差点丢了性命,御前司里又出了纰漏,杀了一批人。
  蒋亭渊那煞星,想必是为了震慑可怜的小宋大人,杀了那么人,他也不好找御前司的麻烦。
  这秘辛街头巷尾传得有鼻子有眼,又有人说看见那蒋亭渊日日去小宋大人宅邸,想必是被看管起来,关起门来不知道怎么搓磨人呢。
  宋彦泽捏着牛乳糕,坐在软榻上翻着御前司给的卷宗,煞星就站在一边忙着给他倒茶,磨墨。
  宋彦泽之前在户部写的那几张纸最后给了蒋亭渊,让他拿去撬了罗简的嘴。还真问出了个关键的东西——私账。
  私账是胡众保管,但罗简这人留了个心眼,也有一本私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为一家老小找个活路。
  大仓那里更好办了,蒋亭渊杀了那么多人,剩的那个为了活命,倒豆子一样把能说的全说了。
  宋彦泽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强硬的手段是能快速达到目的。
  大概就是一力降十会?
  只是私造宝钞这件事不好办,他们的宝钞放在一起完全看不出区别,连印都找不出破绽。
  “宝钞……”
  宋彦泽揉着眉心,手指轻点,蒋亭渊立刻不让他看了,仔细看看他脑袋上的伤口。
  宋彦泽闻见他袖口磨墨后沾的墨香,眼睛一亮,抓住他的手。
  他立刻拿过了一边搜出来的宝钞,拿到鼻间仔细闻闻。
  “味道。”
  “蒋亭渊,宝钞司用的松烟墨,味道和这些假造的不同。”
  蒋亭渊反抓住他的手,低头闻闻,没闻出区别来。
  不过,这下是蒋亭渊体会了一把事半功倍。
  有证据、人证、口供,甚至是账本,定案很快。
  蒋亭渊领了诏命,当天就点了人迫不及待地准备去抄家。
  比起其他,宋彦泽更在意抄家后的钱款,还有皇上要如何安排户部的缺。
  这些他还暂时操|不上心,只能天天躺在家里养病,外面什么消息只能听晚上蒋亭渊跟他说。
  不知道什么时候,宋彦泽完全习惯了他,甚至盼着他赶紧来告诉他进程。
  “公子,门房递了信,是徽州来的信。”
  第99章
  “怎么?连饭也不吃了?”
  蒋亭渊从御前司下了值, 腰间雁翎还未卸下,边大步从前厅过了抄手游廊往后走,边听着莲心跟他告状。
  “下午看了信后就闷在屋里, 不许人打扰,晚饭也不用了。谁说都不行。”
  莲心现在完全是个叛徒模样, 提着灯在前面引路,活脱一个领着老爷回房, 看闹脾气的夫人的小厮。
  蒋亭渊一皱眉,问他:“什么信?”
  “徽州来的,一封是老太太的信, 里面还夹了一封就不知道是谁的了。”
  蒋亭渊听见老太太这三个字, 脚步顿了一下。
  廊下灯光昏暗, 淡黄的灯火下只看见他唇瓣一抿, 捏着红穗的手一紧。
  莲心就送到庭前,蒋亭渊站在院子里看见窗纸上一个剪影, 他最近已经可以在屋子挪一挪了。
  蒋亭渊站在原地看了一会,正要进去,一偏头看见了庭院前的梅树。
  红梅香气在冷夜里散着清香, 花朵全放, 在廊下微弱的灯火下别有意趣。
  蒋亭渊想不出什么文人雅趣之类的, 伸手就挑了一枝花朵最多的枝杈,顺手一撇。
  花树震颤,花朵扑簌簌往下落, 这煞花人一点没自觉,转着看看手里的枝杈,还觉得稍稍满意了。
  “一个人闷在那做什么呢?谁给你气受了?”
  蒋亭渊一进来就看见他半躺在榻上,披着衣服发呆, 眉头皱着。
  宋彦泽闻见了梅花的香气,一转头看见他怀里的红梅,伸手撑着坐了起来。
  “给你插瓶里?”
  蒋亭渊看他嘴角一翘就知道是做对了,转身按他的指示找了个瓶子灌了水插好了,再送到他面前。
  榻上的案几上散落着几页纸,灯火透着淡黄的油纸落在他脸庞,面色如玉,垂下的眼睫盈光,抱着瓶子看那支梅花。
  “清香雅韵十分足,俗态嚣尘一点无。”
  宋彦泽笑笑,凑近了一点闻闻那带着夜里寒凉的清香气。
  蒋亭渊却是提了一包糕点放在桌案上,听他念酸诗。
  “说什么呢,听不懂。”
  宋彦泽忍不住一翘嘴笑了一声,撑着头看他:“蒋大人没事的时候,一点书不看?”
  蒋亭渊拆了油纸包,倒了杯茶放在他手边。
  “好没良心的负心汉。日日为你这瘫子郎君里外操持,现在嫌弃别人了。”
  宋彦泽一时间被他噎住了,主要是手边糕点茶水全是人家买来放好的,手边还有他早有预料,放的干净油纸,留他包着拿。
  “我……我没嫌弃你。”
  蒋亭渊忙着在桌案边给他滤药渣,那么重的药罐,他单手拿得稳的离谱,酸苦的药汁匀速满了白瓷碗。
  他也没说话,就是在那忙着,滤完了又拿勺子搅搅好凉得快些。
  “你……抱歉,你生气了?”
  他一个朝野上下无人不畏惧的权臣,天天在他这忙前忙后的。
  手是贱了点,但无一不细致的,知道他那些娇惯的毛病,一声不吭的就那么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