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那双总是含着讥诮的眸,此刻竟浮着一层细碎的月色。
  月光穿过他颤动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狼狈的阴影。
  “路行。”
  付薄辛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总是这样,连拒绝都理所当然得残忍。”
  第29章 ·逼爱
  其实路行基本上没有拒绝过付薄辛。
  仔细想想看,
  真的从来没有过。
  付薄辛不会提很过分的要求,或者说基本上不提要求,路行不傻,自然可以感受到人前手段雷霆的小付总的那一颗真心。
  真金白银的真心啊。
  付氏和路氏不太一样,付氏是实打实的庞然大物,顶级的圈子里,顶级的集团。
  路氏比较偏向于清闲路线,赚的钱很稳,但是要拿出来和付氏集团比,那就有点不够看了。
  路行当年接触付薄辛的时候,也从来都没有想过,时至今日,付薄辛一跃成为了付氏集团的掌权人。
  那些合作项目,就像天上掉金子一样,直接往路行手里砸,就和送钱也没什么区别。
  真金白银,成百上亿。
  饶是路行也惊讶了一段时间。
  如果把结交朋友当做投资的话,那么路行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
  这世上没人会不喜欢名利双收,但,路行对这种东西一向都看得比较开——他们家基本上都是这样的。
  听说,路行的母亲,姚兰大美女年轻的时候还拜过道士为师,人生阅历可谓是极其丰富。
  所以,从一开始,路行就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回报,才会接近付薄辛。
  路行不怕付薄辛生气,他们不是甲方和乙方的关系,用不着战战兢兢。
  可路行不希望付薄辛生气、伤心。
  水晶吊灯的光线将他们的身影分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滚落在地的蓝宝石袖扣,那光芒刺得付薄辛眼眶发疼。
  付薄辛就那样坐在床上,看到路行从自己身边站起来离开,然后走到角落里,捡起了那对袖扣。
  “真是…”
  路行苦笑着摇头,从一旁抽屉取出湿巾。
  价值十万的蓝宝石袖扣在地上滚了一圈,还好没被摔碎。
  付薄辛的洁癖他最清楚——那人连办公室的钢笔都要每天清理过一遍。
  湿巾擦过宝石切面时,路行忽然想起,其实付薄辛的洁癖还挺薛定谔的。
  洁癖不严重,属于轻度洁癖。
  但付薄辛本人的性格摆在那里,还是比较难伺候的。
  细细想来,付薄辛从来都不喜欢碰别人碰过的东西,也不喜欢和谁靠得太近,但却可以毫无障碍的接受路行的勾肩搭背、嬉笑打闹。
  曾经路行以为是他们之间的友谊深厚,但是现在想来,根本就是付薄辛喜欢自己。
  湿巾直接被丢进垃圾桶,丝绒盒子也被路行捡起来,袖扣被妥协地放进去。
  路行转身时,看见付薄辛像尊冰雕般僵坐在床沿。
  月光将付薄辛单薄的影子投在墙上,拉长得像个被丢弃的玩偶。
  那双本该盛着淡漠的蓝眼睛此刻空得骇人,只有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的阴影还在微微颤动。
  可怜兮兮的。
  路行本意并非如此。
  可是现在他也没有办法。
  “阿辛。”
  路行走过去,弯腰,将丝绒盒放在他手边,床单立刻陷下去一小块,
  “我们都是alpha,真的不行。”
  “阿辛,我把话说在这里了,我们只能做朋友,也只适合做朋友。”
  他开口想劝,可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改变付薄辛的情。
  情意,真的是能被三言两语改变的吗?
  路行不知付薄辛这一腔真心到底维持了多久,也不知道这不为人知的暗恋,又有多深、多难。
  话音未落,手腕突然被冰凉的手指钳住。
  付薄辛的力道大得惊人,他拽着路行的手直接按在自己腰侧。
  单薄的衬衫下,alpha紧绷的腰线在掌心发烫。
  “路行,你选吧。”
  只见付薄辛抬眸,声音沙哑,蓝眸深沉好似深渊,一不小心就会坠入。
  “路行,你来选吧,”
  “要么睡我,要么揍我一顿让我死心……我放过你。”
  付薄辛看出来了路行的示好、犹豫,也看出来路行不希望毁坏他们现在的朋友身份。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现在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付薄辛在赌。
  赌对方心软。
  路行自然也知道他在赌。
  闻言,路行几乎气笑了。
  掌心下的身躯在细微颤抖,像张拉满的弓。
  付薄辛仰起脸时,嘴边一颗小痣,总是能不合时宜的吸引路行的目光。
  不说是心醉神迷,至少也是会影响路行的判断的程度。
  路行觉得,付薄辛这样的人,心性桀骜,性格冷淡,很是聪明。
  本该稳坐钓鱼台。
  万万没想到,情爱终究惹人,居然也能让付薄辛这样的人,多番苦恼。
  “付薄辛。”
  路行想抽回手,却没有成功,
  “我们十年的情谊,你就这样拿来逼我?”
  听到路行很罕见的叫了自己的全名,付薄辛仰着脸,光在他苍白的脸上流淌。
  他知道路行是真的生气了,缓缓点头,喉结滚动:
  “所以我说,对不起。”
  这声音轻得像片雪花,却在落地时化作利刃,不知是到底割伤了谁,恐怕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倔强得要命。
  路行看着他这副模样,后槽牙咬得生疼:
  “阿辛,你何必这样逼我呢。”
  逼迫吗?
  思及此处,付薄辛很难得的笑了笑,流露出几分媚态。
  他松开钳制的手,指尖却沿着路行的腕骨暧昧地滑过,最后收手,落在自己领口。
  “咔嗒”——第一颗纽扣打开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苍白的锁骨暴露在灯光下,付薄辛仰起头,蓝眼睛里翻涌着疯狂的痴迷:
  “路行,我装够了。”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
  短短几句话,撕开最后的伪装。
  付薄辛忍了十年。
  他爱路行,爱意浓烈到泛着疼痛。
  路行是付薄辛最想得到的人。
  ——是最想占有的。
  像信徒渴求神明的垂怜,又像野兽觊觎笼中的珍宝。
  付薄辛不得不藏起来的爱意是偏执的火焰,烧得越炽烈,就越想将对方揉碎在心里。
  他想虔诚地吻,又想凶狠地咬破。
  要拥抱,也要禁锢;
  要温柔,也要暴烈。
  爱到忍不下去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是继续伪装成无害的囚笼,还是干脆撕开假面,让他看清自己眼底灼烧的疯狂?
  付薄辛苍白漂亮的手指一颗颗解开纽扣,像在拆封一件珍藏多年的情书:
  “眼睁睁的看着你去相亲,以后,甚至要看着你步入婚姻的殿堂,看着你结婚生子,看着你爱上别人。”
  “太痛苦了。”
  “路行,太痛苦了,我装不下去了。”
  付薄辛神色之中有迷茫,也有疼痛,声音里更带着几分祈求。
  “我们的关系已经不可能回到原来了,为什么不试试新的可能呢?”
  “你所谓新的可能,是指和我发展肉体关系吗?”
  路行冷静地开口。
  不,或许也没有那么冷静。
  顶灯大亮,将整个房间照得如同白昼。
  路行看见付薄辛修长的手指搭在西装纽扣上。
  心里一惊,
  路行突然知道了付薄辛要干什么。
  他们之间离得那么近。
  路行猛然退了两步。
  他本来挡住了照向付薄辛的光,但是此刻他一退,付薄辛整个人都露出来了。
  一切的动作都昭然若揭。
  果不其然,第一件是枪驳领的西装外套,笔挺的面料顺着肩线滑落时发出簌簌轻响。
  接着是马甲,丝绸衬里拂过腰腹的瞬间,露出内里雪白的衬衫。
  付薄辛解衬衫纽扣时像在拆一封情书——对,一封写了十年的情书——指尖在每颗贝母纽扣上流连。
  布料向两侧分开的刹那,灯光在他苍白的肌肤上流淌,宛如剖开一尊玉竹像。
  散落的衣物堆成一座小山,堆在床上,而付薄辛就这样赤诚着坐在废墟中央,像只被拔光刺的刺猬。
  这封情书拆开之后,露出的是一颗真心,可这颗真心,却偏偏是路行不敢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