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棉棉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
  祝淮注意到三个男生都有些紧张地瞬间看向他怀里好不容易睡着的祝棉,慢慢摇了摇头,“没事,轻声一些就好,他这时候会睡得很熟,说话不会把他吵醒。”
  祝淮抿抿有些干燥的薄唇,带着些回忆的悠远,慢慢开口:“棉棉十岁的时候,突然添了个梦魇的病症。你们四个一直在一起,应该记得,棉棉小时候是很好动的。”
  三个人点头。小时候的祝棉淘气得很,尤其还被妈妈送去学过两个月的跆拳道,回来之后更是经常揍得他们仨毫无还手之力。
  祝淮微微勾唇,一个很短暂的微笑。
  他继续讲:“可是十岁那年,有一天晚上,快要到他睡觉的时间,他突然抱着枕头跑来我房间,问我:‘哥哥,今晚能和你睡吗?’”祝淮停顿了一秒,接上,“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棉棉那段时间在做噩梦。”
  小小的祝棉像小鸟一样依偎在哥哥的颈窝里睡得安稳,祝淮那个时候已经有点意识到——到底是什么样的噩梦,能吓得一个小孩子不敢睡觉。
  从那之后,祝淮直接让小孩挨着他睡,直到那个让祝家上下都兵荒马乱的清晨。
  “我们都以为,小孩子做噩梦很正常,可能棉棉不小心看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直到那天,”祝淮的声音骤然低了下来,“就像今天这样,棉棉醒来,先是情绪失控,再之后就是谁也不认识,像是突然失去了理解能力,眼睛里也没有情绪,就像......”
  “就像失了魂一样......”陆景阳喃喃道。
  陆家本家里有信玄学的亲戚,陆景阳之前不以为然,直到现在他突然觉得有些发冷。
  他无措地望向安睡着的祝棉,看见他精致宁静的侧脸,和平稳起伏的胸膛,陆景阳才觉得自己也终于能重新呼吸。
  祝淮看了他一眼,点头,“棉棉当时的状态太不对劲,只能请家庭医生先给棉棉注射一针安定剂,棉棉再次醒来,抓着我的手哭得脸上全是泪,一直在叫‘哥哥’。”
  沈蕴艰涩地问:“那棉棉到底做了什么梦?”
  祝淮摇头,眼底黑沉一片,“问不出来,我认为,可能是因为棉棉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梦到的是什么。”
  “只是从那以后,棉棉变得越来越怕睡觉,不想睡不敢睡,每天精神都很不好。直到我们发现,他会在司机开车的时候睡上一阵。”
  “那段时间,我们的母亲父亲停止了一切工作,晚上快到休息时间,我们就会跟棉棉说要带他出去兜风,父亲就开着车一圈一圈地绕城,棉棉会在我怀里睡得很好。”
  祝淮低头看向祝棉靠在他胸前,被挤出来的点点脸颊肉,胸腔里的情绪都快为这个弟弟化成水。
  “后来呢?”盛颂桉口中询问,手里没停下给祝棉揉按小腿的动作。
  刚刚在楼上他就注意到祝棉刚醒来时乱踢乱打的时候缩了一下腿,可能是抽筋了。
  “后来我找了一个研究所的朋友帮我研制一种涂料,里面的物质可以帮助睡眠。”
  对于这点祝淮好像不想多说,草草结束了话题。
  一圈快要开完,祝淮抬起头向沈蕴道谢。
  沈蕴摇摇头,“应该的”
  祝棉突然向里蹭了一下哥哥,时刻注意他的状态的所有人顿时打起精神。
  纤长眼睫颤了颤,再睁开眼时,祝棉神色平和,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没有一个小时前那么情绪激动。
  只是还是不愿意搭理盛颂桉他们三个,不说话,只靠着哥哥。
  盛颂桉实在忍不住,捏了捏他软软的小腿肚,讨饶道:“公主,给我们判死刑也得有个原因吧,不要随意弃养啊!”
  “是啊是啊棉棉......”陆景阳回头,给祝棉看流泪狗狗头。
  开车的沈蕴也语气稍重地“嗯”了一声。
  祝棉回过头,穿着棉袜的脚蹬一下盛颂桉硬邦邦的腹肌,又看向前面的俩人,声音还是有些哑,不过听得出已经恢复了些活力,脸上的神色也重新活泛起来,透着平日里的光。
  “那你们仨发誓——永远好好做人!”
  我精心养大的三个竹马,敢给别人当狗试试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公主说的都是对的。
  三个男生齐声道:“绝对永远好好做人!!!”
  祝棉微抬下巴,满意点头。
  只有祝淮觉得哪里不太对。
  这三个男生看着他弟弟的眼神,怎么那么像,母亲工作室里饲养的那几条狼青,每次看到棉棉过去的时候,都摇着尾巴迎接的样子啊?
  第4章 转学生
  在家休息了两天,祝棉坚强地拒绝了哥哥让他在家直接休息一周的提议,顽强背起书包表示自己能去上学。
  哥,我要去保护你、保护大家了!
  祝淮坐在车里,看着祝棉毫不回头、隐约燃烧起火焰的背影,有点不合时宜地想笑,不知道他的傻宝宝又想了些什么。
  盛颂桉和陆景阳早就在校门口蹲守祝棉了,一看到他下车就直接冲上去,一左一右两大护法,瞬间把祝棉夹在了中间。
  陆景阳亲亲热热地拉起祝棉的手,向他汇报:“报告棉棉长官!沈蕴副官正在为我们两天没人坐的桌子擦灰!”
  祝棉想到沈蕴的洁癖和他的幽闭恐惧症,就如鲠在喉。
  与小时候不同,这次他做的那个梦,清清楚楚地记在他脑子里,甚至细微到每一个细节。
  奇怪的是,祝棉的记忆力其实并不是很强,他感兴趣的事才会记得又快又牢,这次的梦,更像是一段留影,直接储存在他脑海中,需要时可以随时翻阅。
  沈蕴被绑架那年,沈蕴十二岁,他们三个十一岁。盛家司机送他们仨去沈家别墅,在路上与那辆载着被注射镇定剂而昏睡的沈蕴的保镖车擦肩而过。到了发现沈蕴不在,沈家的管家和佣人才发现小少爷失踪了。
  沈家家主震怒,可即使是最快速度地调查,沈蕴也已经被绑架三个小时。
  那几个绑走沈蕴的保镖什么要求也没提,技术人员无法定位。
  又是五个小时,绑匪发来一段视频,夜视镜头的监控视频,可以看见沈蕴面色惨白地昏迷在地,不知道晕了多久。
  小小祝棉盯着那个视频的一角,突然开口,脆生生地:“这个地方,我们去过的呀!”
  沈父沈母几乎快要晕过去,突然听到祝棉说话,瞬间坐起连问:“什么?棉棉你说什么?!”
  小小祝棉指着监控视频左上那一点露出三角形尖楼的地方,让小小盛颂桉和小小陆景阳也看:“快看呀,这是不是那个巧克力大楼?”
  陆景阳反应很快,看了两秒瞬间回忆起:“真的是!”
  盛颂桉已经调出地图交给沈父,给他指:“我们上次去过的,这里有废弃仓库,上个月,我们去那里探险。”
  祝棉那天带了一板巧克力过去,嘎嘣咬掉一个角,突然举起剩下的给沈蕴看:“小云哥哥,对面的楼好像巧克力哦。”
  沈蕴对着远处的大楼比了比,赞同道:“是挺像。”
  上个月,是由盛家司机直接带人送他们去的,所以沈家这几个绑匪保镖不知情。
  不幸中的万幸。沈父沈母揽着三个小孩流泪,和警察一同前往那片仓库。
  祝棉看着近在咫尺的教室,突然回忆起十二岁的沈蕴。
  那时候三个小孩子趁着个子小,和绑匪已经被控制住,天不怕地不怕,比沈蕴父母还先找到沈蕴。
  被他们找到的沈蕴靠墙坐在地上,向来最爱干净的他浑身脏污,脸上手上都是灰痕,看得出来就在昏迷边缘。
  听见跑步声的沈蕴抬头,那扇他怎么也撞不开、踢不破的铁门,就这样被胆大的盛颂桉拿起放在一旁的油锯,在刺耳的噪音中被用力劈开,他们三个一起大叫着扑进来。
  扑跪在地的祝棉捧住沈蕴的脸,慢慢给他用瓶盖喂水,沈蕴勉强偏过头,低声:“脏。”
  祝棉大急,虽说确实是有点脏吧但这又不是沈蕴的错都是那些坏蛋的错!
  “你一点都不脏!”祝棉直接捧起沈蕴的脸,凑上去跟他贴了贴脸,身体力行地证明自己不嫌弃。
  软嘟嘟的脸颊肉挨到自己了......沈蕴突然觉得呼吸都没那么费力了,像被小猫咪蹭过后满足的人类。
  盛颂桉和陆景阳也随意地跪在他旁边,一个检查他手脚是否完整无缺,一个看他被没被打出血。
  听见他说脏,这俩人大大咧咧地一人拽起一只脏脏的手,往自己衣服上蹭了蹭,“好了,这下一样脏咯!”
  现在的祝棉看着正在勤劳擦桌子的、已经能开车的十八岁沈蕴,不自觉地抿唇笑了起来。
  最后沈蕴被解救的时候,大人们惊讶地发现,祝棉挺着小花猫似的脏脸蛋,盛颂桉和陆景阳衣服也脏了一片。他们仨不像是去救人的,像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沈蕴刚好扔掉最后一片脏纸巾,直起身,看见祝棉和他们俩进来,原本没什么表情的俊脸瞬间柔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