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王三叔说了,你俩回来就赶紧用驴车去追,能早点到。小小和小宝在我家,你们放心。”
  姜大志父子三人突然来,谁都没想到。
  拽着人就走,小小和小宝追的时候,被姜万贯推了一下,摔在地上哭得可怜。
  追不上了,才匆匆忙忙去找赵秋。赵秋一听,问清楚了是往村外那条小路去的,立即叫上王三叔跟自己去追。
  两人追了半道,可算拦住,结果他俩哪里能拦得住三个人,最后赵秋被推了下,王三叔去扶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姜大志把朱氏扔到骡子背上走了。
  姜宁深吸一口气,让赵秋先回家去,反手抓住卫长昀的手腕,“走,去姜家。”
  这个王八蛋,还敢玩这套!
  就说他这段时间怎么安如鸡,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专门挑他不在家的时候来。
  不过,他特地选了不是赶集的日子去镇上,姜大志怎么知道他跟卫长昀不在家的?
  -
  去坎子村的路上,天渐渐暗了下来。
  姜宁一路上没说话,抱着膝盖坐在板车上,不时看看周遭,垂着眼时,看不出在想什么。
  卫长昀眉头皱起,不时扫向姜宁。
  比起上次来时,这次姜宁太安静了,他有些担心。
  想起姜大志的性格,卫长昀拽了拽手里的绳子,枝条在驴身上抽了一下,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变得更醒目。
  仿佛是被声音吵得回了神,姜宁抬起头来,看向卫长昀。
  “燕朝律法,若丈夫残暴,重伤妻子、殴打儿女,自卫还击的话,官府会怎么判?”
  卫长昀难得的沉默不语,过了良久,隐约能看到村子里的灯火时,才开口。
  “夫殴妻,致伤,从斗殴滋事罪,减二等处理。”
  他停顿了一下,“笞二十。”
  姜宁下巴抵在膝盖上,掀起眼皮望向远处,一股火窜上来,“那妻殴夫呢?”
  笞二十,就是拿竹条抽二十下,还赶不上小时候有些人挨打呢。
  什么破律法。
  卫长昀知道他会问,没有迟疑,道:“妻殴夫,杖一百。”
  姜宁心里那股火窜得更高,“哪怕没打伤?”
  “是。”卫长昀道:“不过若去官府告发,婶子想要和离,官府多半会判离。”
  姜宁想了想,“若另一方死活不同意呢?”
  卫长昀知道姜宁在想什么,“这要看当地府衙如何判断,不过按照过往所收录的卷宗看,多是拿钱赎罪。”
  “你说,姜大志他能知道这些吗?”姜宁说了一句,“他那样的人,欺善怕恶,更是爱财如命,让他知道打人得花钱才能免去刑罚,怕是不愿。”
  卫长昀明白姜宁的意思,“嫂嫂是想诈他?”
  姜宁摸了摸鼻尖,压下心里的火气,道:“试他一试,总归是个法子。”
  驴车很快到了坎子村村口,姜宁和卫长昀下来,牵着驴车匆匆往村里走。
  姜宁越走越快,到后边几乎是跑的。
  姜家离村口不远,姜宁一路跑到门口,推开门进了院子,顺手就在院子里捡了一根木棍在手里。
  “姜大志——”
  “哟,宁哥儿来得真快,上哪发财了啊?”
  姜宁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看向阴阳怪气的姜万贯。
  这狗东西,比姜富贵还烦。
  “嚷什么嚷,大晚上的你跑来做什么?”姜大志从堂屋出来,横眉竖眼地朝姜宁看来,又看向后面进来的卫长昀。
  “你这是上自己娘家来找事了?”
  姜宁伸着脖子往里看了眼,又朝旁边几间屋子看去,“我娘呢?”
  姜大志冷哼一声,“她嫁给我,这里就是她家。我接她回来也要跟你一个嫁出去的哥儿说?一个月不着家,没这个道理,谁知道在外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放屁!我要见她,你让开。”
  姜宁一听急了,骂了一句,又担心朱氏挨打被关起来,“姜大志,你要是敢打我娘,我就把你告到官府去,让官府的人跟你说,让你也尝下挨打的滋味。”
  姜大志板起脸,怒道:“你个不孝子,我今天先收拾你!”
  姜大志举起手,卯足了劲儿打下来。
  谁知姜宁反应快,拿手里的棍子挡了下,他手打在木棍上,疼得“哎哟”一声,龇牙咧嘴地瞪着姜宁。
  卫长昀放下抬起的手,环顾一圈,没发现朱氏的身影。
  “燕朝律法对殴打他人、私囚他人治罪,最重可处凌迟极刑。”
  他顿了一下,“姜叔,你还是莫要有侥幸之心。”
  姜大志脸色极差,往旁边唾了几口,大声嚷嚷起来,“谁打人了?老子打谁了?你们两个兔崽子别在这儿拿官府吓唬我!”
  油盐不进,比嗓门大是吧?
  姜宁“呸”了声,正要说话,就见朱氏披着外衣从里屋出来。
  “宁哥儿?二郎?你们怎么来了?”
  朱氏头发有些松散,眼睛瞧着有些肿。
  她匆匆走来,微垂着眼,抬头时又看不出什么异常,只问:“你们都没回家吧?饿着了吧?”
  姜宁和卫长昀愣住,对视一眼。
  这怎么回事?
  姜大志转性了?不可能,一定有什么猫腻。
  第45章
  灶房里堆了不少柴火,箩筐乱七八糟地堆在角落,掉在地上用来引火的玉米杆和干稻草也没人扫。
  锅冒着热气,往上看去,悬挂在梁上的熏肉在一片烟雾缭绕里。
  “阿娘,你跟我说实话,他是不是威胁你了?”
  姜宁坐在灶房的小凳子上,捧着碗,压着声音问:“他拿我威胁你,还是那两个混、没出息的要挟你?”
  朱氏摇了摇头,催促他再喝点米粥。
  “阿娘!”姜宁急道:“你不能忍气吞声,哪怕是为了我,为了谁都不行,你——”
  “难道要任由他这样作恶下去吗?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姜宁想不明白姜大志能拿什么威胁朱氏,除了他就是那两兄弟。
  母亲更容易受到感情和血缘的绑架,很多人就是这么忍气吞声一辈子,对方死了才算解脱。
  可也仅仅是解脱,造成的伤害是弥补不了的。
  “阿娘,你听我说,不管姜大志他怎么威胁你,你都不要担心,出了小河村、坎子村,这十里八乡谁都不认识谁,别说我这名声,连杀了人过个半年也都淡了。”
  卫长昀从门口走来,正好听到这句,只是略微诧异,而后坐在姜宁旁边。
  “他们都在堂屋,没过来。”
  在姜宁那儿待了半个月,朱氏听到姜宁这一句句话,动容地抬起头,却还是开不了口。
  姜宁把剩饭煮的米粥喝见底,碗往旁边一搁,放软了语气,“阿娘,你想不想和离?”
  朱氏脸上的欲言又止凝固一般,倏地变成震惊,“宁哥儿,不可胡说!”
  “阿娘,唯有离开才是破局。”
  姜宁耐心解释,轻眨了一下眼,“您想想,这一阵跟我们住在一起,是不是挺开心的?”
  朱氏垂眼,看着被姜宁握住的手,“宁哥儿,和离……哪有这回事的,两口子的日子,得过下去。”
  “这不是过不下去了吗?今次他不打你,日后呢?”姜宁问道:“所以他到底要挟你什么了?”
  “……”
  姜宁有些无奈,没招了。
  他朝卫长昀看去,视线对上,略有几分求助的意思。
  劝解人的事,也要看劝谁,谁来劝。
  不一定一招鲜吃遍天下。
  朱氏深受礼教影响,从小受到的就是相夫教子、出嫁从夫的教育,哪能一下就想明白的。
  更何况,堂屋里还坐着两块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婶子,你愿意听我说几句吗?”卫长昀声音放低后,变得微哑,听在耳中就多了几分安抚的意味。
  朱氏看向卫长昀,显然是愿意听。
  “礼法纲常虽重要,却不及性命来得珍贵。”卫长昀顿了一下,“既知并非良人,又何苦受累?”
  朱氏鼻尖一酸,垂下头。
  她活了这大半辈子,到头来竟然还要两个孩子苦口婆心地劝她,只为让她逃离姜大志。
  “宁哥儿……”
  朱氏忽地俯身,抱住姜宁,“宁哥儿,你爹他、他——”
  姜宁探身抱住她,拍着背问道:“阿娘,你别哭呀,你跟我说,我替你出头。”
  朱氏咬着下唇,眼泪掉成了珠串似的,“姜大志那个不是东西的,在外面有人了,还倒打一耙,说是我在外边……是邻村的一个寡妇,去年冬天死了丈夫。”
  今天傍晚,朱氏正在家里做饭等姜宁和卫长昀,灶上的饭才蒸好,端着盆出来洗菜,就被闯进来的姜大志父子三人强行带走。
  盆砸在地上,菜洒了一地。
  她挣扎不过,只能被带了回来。
  回来后,姜大志就把她关在屋里,问她是不是在小河村跟谁好上了,这么不愿意回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