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这树的果子很酸。”卫长昀拿着镰刀,弯腰把树周围的草清了,“只是看着红。”
  姜宁正在摘蕨菜,听完道:“山杨梅就是酸,要是人工培育的会甜一些,不过咱们想培育,三五年都不一定养得好。”
  种地他还能勉强凑合,嫁接就真的不行了。
  况且这种专业的嫁接技术,都是要有品种培育好了,再嫁接的,他上哪里去找甜的品种。
  “柿子可以吃。”卫长昀直起腰,抱起一堆清掉的草和树枝往远了扔,“杏早一点。”
  姜宁把蕨菜理成一把放进背篼,里边还有好些野菜、茶片跟桑葚。
  他在最下边垫了几片叶子,免得下山被颠坏了。
  “再过两个多月,杏就能吃了。”姜宁用手背擦了擦汗,抬头看天,“走吧,先下山。”
  这日头看着,都快晌午了。
  天一热,山里头更热,还闷。
  山里一闷,最容易碰到蛇虫鼠蚁,还是尽早下山好。
  卫长昀拍拍身前的草屑,自然把背篓拎起,“嗯。”
  下山的路比上山还不好走,羊肠小道走起来,一个不小心就能顺着坡往下滑。
  姜宁镰刀都没敢拿手上,倒不是娇气,是怕一会儿他不小心栽了,伤人伤己。
  “我先下去,你别动。”卫长昀看着前面的坎,往旁边的石头踩去,踩实了才敢动另一只脚。
  姜宁一听他叫自己别动,立即站好。
  开玩笑,从这种坡上摔下去,身上多半不剩一块好皮,能刮毁容。
  “你慢点。”姜宁叮嘱一句,伸手去抓树枝,这样能站得稳一点。
  手比眼快,抓住了才看过去。
  有点软,还凉凉的。
  是个什么——?!
  卫长昀“嗯”了声,几步走到下边,才转身伸手去接姜宁,就听到一声尖叫,姜宁直接踩滑,从坡坎上摔下来。
  “姜宁!”
  姜宁看到自己手抓住蛇的那瞬间,心都是颤的,手也抖了,还勉强能保持镇定,飞快松开手,往后退。
  结果就是顾头不顾尾,忘了站在坡坎上,脚底一个踩空,直接往后摔下去。
  卫长昀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上前抓住姜宁胳膊,另一只手去搂他的肩。
  所有反应就在一瞬间,等接住人,才听到姜宁一声痛呼。
  “有蛇,先走。”姜宁疼得脸都红了,抓着卫长昀胳膊,单脚站起来,“绿色的一般都有毒。”
  卫长昀迅速抬眼,一条绿色的蛇缠在树枝上,遍体没有花纹,正对着他俩吐信子。
  这是绿瘦蛇,有毒。
  卫长昀拉着姜宁胳膊,绕到颈后,一手拎着背篓,一手搂着他往山下走。
  树林里草木葱郁,他俩并排走过,枝叶擦过衣服,发出唰唰唰的声音。
  原本就静谧的环境,加上他们的呼吸和心跳,显得更为诡秘。
  姜宁疼得一脑门汗,又不敢停下来,一想到刚才抓到蛇那瞬间的触感,只想赶快下山。
  走了好一段,卫长昀回头看了眼,发现已经快到耕地,视野开阔不少,才扶着姜宁坐下。
  “扭到脚了?”卫长昀把背篓放在一边,蹲在姜宁面前,“还是蛇咬到哪里?”
  他声音没了平时的稳,仔细听能听出紧张。
  姜宁坐在石头上,弯腰伸手把裤腿撩起来,脚踝已经明显肿了起来。
  “没被咬,是踩空崴了。”
  卫长昀扫他一眼,目光从他额头移到鼻尖,“这里回村不远,一炷香都要不了。”
  姜宁抬眼,“啊”了一声,“什么?”
  “我背你。”卫长昀转过身蹲下,“家里有跌打酒。”
  姜宁反应过来,看着他的背,又看了看远处的村子,“还好我不沉。”
  说完就趴了上去,胳膊环着他脖子,“辛苦你了。”
  姜宁不会在这件事上犟,他脚腕现在肿老高,绝对是崴厉害了,不然以他的经验,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又红又肿。
  卫长昀不意外姜宁的反应,托着人站起来,又把背篓挂在前边。
  姜宁伸手,替他把着镰刀柄,免得往他脸上和肩上磕,“一想到刚才抓过蛇,我都不想拿手碰自己。”
  卫长昀低笑一声,往耕地间的土路上走,这样要更稳些,“没被咬已是幸运。”
  姜宁一想也是,那蛇就算不是剧毒,被咬一口也够呛。
  叹了口气,下巴抵在卫长昀肩上。
  才走了一段路,刚到家里的地旁边,姜宁疼得手心都出了一层汗。
  不知道是不是跑下山那会儿,给刺激到了,充血导致更肿,一阵一阵地疼。
  “快到家了。”卫长昀偏过头,皱了皱眉道:“嫂嫂,我们直接去陈大夫那里。”
  姜宁用额头抵在他肩上,轻轻摇头,“不用,只是崴着脚。”
  卫长昀眉头皱得更紧,“那日嫂嫂不是才跟婶子说,病了就得看,不能讳疾忌医。”
  姜宁听他拿自己说过的话教育自己,磨了磨后牙尖,“去陈大夫家,太远。”
  陈大夫家住在村头,从他们这儿过去,起码得再走小一炷香,不如回家拿凉水冷敷。
  在学校里打球的时候,崴了都这样。
  卫长昀抿了下唇,把他往上托了点,闷声道:“好。”
  真是小孩脾气。
  姜宁稍微缓过来一点,解释道:“我不是在强撑,不然也不会让你背我回来,只是扭伤去大夫那儿,跟自己在家是一样的。”
  “要是伤到了骨头,我肯定直接去陈大夫那儿。”
  卫长昀听他说着,心里那一股郁闷散了不少,出声答应他,脚下步子又快了些。
  姜宁忍不住笑,心想哄小孩也挺简单的。
  “哎哟,这是谁啊,哪家小两口这么黏糊啊,还——”
  “哦哟哟,原来是卫家二郎和小嫂子啊,看岔眼了,刚才的话别介意啊。”
  王栓娘跟三四个差不多年纪的妇人、哥儿坐在地里休息,一看到他俩,眼睛直直瞟了过来。
  “就没见过谁家小叔子背嫂子的,不像话。”
  “一看就是家里教不好。”
  “男人才死了多久,就急着勾搭人,我看你家王栓干脆娶了吧,好歹模样还俊。”
  姜宁听到前一句的时候,已经抬头顺着声音看去,等到后一句从王栓娘嘴巴里说出来,心里升起一股平静的疯感。
  呵,又来了。
  寡妇门前是非多,尤其是好看的。
  在他看来,这何止是门前,站着不动,关在家里啥也不做,也都能成为村情八卦中心的焦点。
  “我能介意什么啊,家里关系好是这样的。”姜宁翻个白眼,阴阳怪气道:“不像有的人,生个废物、夫君懒惰,自己是家里伺候外边下地,管着吃喝拉撒、衣食住行,恨不得连尿盆都端了,心里还挺美的。”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真外人不知其中滋味。
  姜宁别开头,懒得看他们骂骂咧咧。
  这种滋味,谁爱要谁要,他反正不要。
  只想尊重个人命运。
  第26章
  姜宁自认为是个脾气挺好的人,不爱吵架,也不争什么高低,长这么大跟人红脸的时候都不多。
  可现在,他疼得一脑门汗,还有撞枪口上,他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回嘴。
  脸都伸过来了,他打一巴掌怎么了?
  “哎!你怎么说话的?这里都是你婶子、伯娘,你一个晚辈,说话这么难听,你阿爹阿娘到底怎么教的?”
  “是了是了,小小年纪,没了男人也不能忘了礼法,咱们小河村虽然是乡下,但这些道理还是懂的,我们这是在教你,免得你走错路。”
  “你一个哥儿,哪怕寡了,也得和你家小叔子保持距离,不然要给人家说闲话的。”
  姜宁偏过头,理都不想理,“那我谢谢你们,不过这些道理还是留着教家里那些人吧。”
  “宁哥儿,你这话就不对了,哪来这么大的脾气?”王栓娘旁边坐着的妇人站起来,叉腰指着姜宁,“你看全村上下,谁家跟你们一样,嫂子跟小叔子天天同进同出,还一块上集,谁知道——”
  后边的话说得小声,还说得快,但在场的谁都听见了。
  说的是“谁知道你们私下里干了些什么腌臜事”。
  脚踝那儿的疼又上来了,姜宁捏了捏手里的镰刀柄,心里的火“腾”窜上来,扭头正准备说这几人倚老卖老,就听耳边响起卫长昀的声音。
  “倚老卖老,是为不尊,是为贼。”卫长昀声音不大,却沉稳有力,稍微侧过身,看向地里几人,“卫家的事,从前不劳几位婶娘操心,现在一样。”
  丢下这句话,卫长昀回过头,背着姜宁朝家里走。
  听到姜宁吸气的声音,放慢了步子,“疼得厉害?”
  姜宁摇头,笑着说:“你刚才那几句话可真厉害,他们几个脸色一下就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