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我看了一眼冯老头,他亦是一脸动容,嘴角微微颤动着,估计一时半会也说不了什么话,于是我便主动告知了妲妲我和薛流风与冯老头他们相遇的前因后果,果不其然,这事薛流风并没有告诉过妲妲。
  “竟有这等缘分,还得谢过冯医师的救命之恩。”
  妲妲当即朝着冯老头倾身作揖,我扶起她,忙道:“我谢过了,姐姐不必如此客气。”
  冯老头对我的越俎代庖之举十分不满,对我冷哼道:“你谢什么了就谢过了,你要是真想谢我就麻溜的把母……”
  在冯老头失言之前,我赶紧捂住了他的嘴,用只有我们俩听得到的声音咬牙切齿道:“前辈慎言,要是让姐姐知道你不仅之前在我们身上用蛊,现在甚至还想继续用,你猜猜她会是什么反应?”
  冯老头瞪大了眼睛,连连点头表明自己知道了,我这才松开掣肘,妲妲看得一头雾水,最后只当我们是关系亲近,反倒高兴极了。
  冯老头理了理衣衫,又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引得小春花都无语至极。
  妲妲这才将目光移向老冯身后的小春花,好奇地问道:“所以这个小姑娘是跟着冯医师过来的吗?”
  “哼,一个没人要的臭丫头罢了,我勉为其难捡回来养了。”冯老头推了推小春花,催促道:“愣着干嘛,喊人。”
  “我呸,你才是没人要的臭老头。”小春花一点面子都不给冯老头,毫不示弱地回击之后,才乖巧地走到妲妲面前,道了声“姐姐好”,直看得冯老头吹胡子瞪眼。
  妲妲慈爱地看着小春花,她蹲下了身,握住小春花的双手,温柔问道:“你叫小春花是吗?很好听的名字。”
  小春花自豪道:“对吧对吧,我也觉得,这可是我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春天盛开的花朵,永远生机勃勃,哪怕将它踏了折了,明年依旧会盛开,多好啊。”
  “好,是极好的。”妲妲拢了拢小春花有些松散的额发,“跟姐姐一起来了许多你跟差不多大的孩子,小春花可以和他们一起做朋友了。”
  “我不要跟别人做朋友。”她皱着鼻子,郑重地重复了一遍,“我不要。”
  “为什么呢?”妲妲似乎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但她仍旧耐心地询问着。
  “反正我就不要。”小春花偏过头,固执得很。
  “别理这臭丫头,她就这脾气,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冯老头熟练地将小春花提起,“今天的书看完了吗?就跑出来偷懒,滚回去温你的书去,晚点我考校你的时候你要是答不上来,别怪我请你吃顿竹笋炒肉。”
  “臭老头,你真可恶!”小春花的反抗无效,最后还是被冯老头关进了房间里,房门后传来几声震天的巨响,将妲妲震在了原地,至于我——早已习以为常。
  冯老头轻咳了一声,也不知是试图转移话题还是真的好奇,“你们方才在说些什么,可否讲与老夫听听?”
  此事我深知不适合从我口中转述,便将目光投向妲妲,她没有任何犹豫,毫无保留地将事情都说与了他听,听罢这一切,冯老头神色怅然,问道:“你们何时要将人接过来?我想一同去,我就去见见,就去见见。”
  妲妲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突然变得有些勉强,沉默良久,却还是应下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352
  妲妲来得很急,几乎是刚到秋原不久就来山庄中寻我,因而随她一同到来的老人和小孩还未来得及安顿,此时正由薛流风看顾着,而薛流风此时又正在四公子那处议事。
  我微微生出了一些退意,我如今有些不大想见他。
  然而一听到薛流风的名字,冯老头一锤定音,“现在就去!”
  一时之间,我都不知他想见的到底是阔别已久的故人还是终于现了行踪的薛流风。
  妲妲抬眼望了望天色,道:“也过了些时辰了,小风那边大概也忙完了,便一同去吧。”
  说着,她不容置疑地握住我的手臂,止住了我逃跑的念头,冯老头早已朝外走去,妲妲就这么拉着我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黑天四煞的暂居之处我已来过一次,而今时比起往日,已然热闹了不少,不过于我而言全是生面孔,守门之人也不知是认出了我们当中的谁,并没有多加阻拦。
  妲妲倒是先停下脚步,问随她同来之人的去处。
  “我家公子正邀他们于院中玩耍,姑娘莫担心,我这就带路。”那小厮十分有礼,确实是四公子手下人的做派。
  妲妲道了谢,移步跟着离去,冯老头却一把拉住我,我尚且疑惑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不远处薛流风的身影,他正和旁人说着话,还没注意到我们。
  妲妲见我们并没有跟上,开口欲问,冯老头未卜先知,扬了扬手,“妲丫头,你且先过去,我们待会儿就来。”
  妲妲虽然觉得奇怪,但见冯老头一脸严肃,此处生人又多,她不便多加追问,蹙眉应道:“我会速去速回。”
  冯老头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一双眼睛牢牢挂在薛流风身上。
  “前辈,您想做什么?”我问道,并没有刻意压住声音。
  冯老头立刻“嘘”了我一声,将我推到一旁墙后的廊中,不满地看着我:“我们的赌约你不会忘了吧?”
  “我又没答应你。”我无语。
  “你别想抵赖。”他吹胡子瞪眼地指着我,“总之,若是你输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我当机立断,“双生蛊的事,我不会同意的。”
  “我又没说是什么事,”他眼睛提溜一转,想糊弄过去,怎么都是副固执模样,“到时候再说,反正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我不再与他纠结这些,而是问道:“你就这么确定你会赢?”
  “那是自然,我自己的养的蛊虫我当然有信心,定是比他那张嘴可信多了。”说着,他嫌弃地看了我一眼,“你在这里好好呆着,别出声!他要是发现了你,肯定不会说实话,到时候可就算你输了。”
  哪有这种道理?
  没等我控诉他,他一扭头又灵活地钻了出去,拦都拦不住,我在心中叹了口气,开始后悔起前几日的多嘴,明明想将这一切都埋于心底,如今却不断被翻覆,翻覆到我无法视而不见的地步。
  我该直接离开的,任他们说什么我都不听才是最好的,但一双脚却像被钉子死死钉在原地,怎么也动不了。
  原来我还是想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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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在书中看到过,说在沙漠之中苦苦求生的旅人会被海市蜃楼所惑,他们一步一步朝着自己心中的希望走去,还没能走到,希望就消散了。而我此刻也感受到了干涸,眼中是绿洲,脚下是荒芜,我以为我停下来等死了,原来我还在往前走,下一次,下一次总该是真的吧?
  一墙之隔的那端,我听见冯老头将薛流风拉了过来,行为很是刻意,不知道薛流风发现什么端倪没有,大概是没有的,面对冯老头的问话,他一一如实作答,好似真的是对着一位关心自己身体的长辈。
  “你如今身体可还会有什么不适?”
  “多谢前辈关心,晚辈身体已无大碍。”
  “可我怎么听说,”拉了半天磨,冯老头终于问到重点,“你的记忆还是有损?”
  薛流风沉默半晌,才避重就轻道:“这应当没什么妨碍吧,前辈不必太过挂心。”
  冯老头说:“我可不是在关心你的身体,这毕竟是我的蛊虫,效用如何我当然得了解个彻彻底底。”
  薛流风没了声响。
  冯老头继续说:“我问你,失忆之时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可还记得子母蛊发作时你做了些什么事吗?”
  许久,我才听到薛流风问他:“这个问题,是您想问我的吗?”
  我看不见他们的样子,却也不由放轻了呼吸。
  冯老头有些恼了,“不是我还有谁!”
  “我不知您是从哪里听说的,但您确实不需要担心,因为我的记忆并没有什么问题,”薛流风说,“我都记得。”
  我大概是站得太久了,连四肢都开始逐渐发僵,可惜五感并没能跟着一起消失,耳清目明反倒成了一种残忍。
  冯老头还没反应过来,无知无觉地问道:“恢复了?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您大概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失忆之时发生的事情,我从未忘记过。”薛流风的声音中有着我十分陌生的凉薄,“不管是谁想问,麻烦您转告一下。”
  “哪有什么别人,就是我想问。”冯老头支支吾吾。
  “不必劳烦前辈了,我都听到了。”
  我从廊中走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薛流风看见我,脸上没有一丝意外之情,就像那句话原本就是讲给我听的一般。
  我说:“何必这样拐弯抹角的,如果你是这么想的,早该直接告诉我,没必要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