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但我不可能袖手旁观。”
  “别人是死是活,你管那么多干嘛?”
  我不知道该如何和冯老头解释,感觉如何言语都无法明说,索性闭了嘴。
  还好冯老头不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他自嘲道:“行,算我老头多管闲事了,来,你把手拿过来。”
  我没弄明白他的意图,但还是依言照做。
  他一手搭在我的手腕之上,一手抚着下巴,摇头晃脑思索着,没过一会儿,脸色便凝重下来。
  “怎么了?”我有些不安。
  “蛊虫的痕迹,是真的没有了。”他语气沉重。
  “我先前已经说过了,我还骗你不成?”虚惊一场,我有些无语。
  冯老头像看傻子似的,“你不懂蛊,又怎知蛊虫的生命有多顽强,我都不敢轻易断言蛊虫的死活,怎么会相信你?”
  我不大服气,“我当时可是亲眼见到蛊虫的尸体了,怎会有假?”
  冯老头将手收回,冷笑了一声,“那又算不得什么,也有可能是蛊虫的虫蜕被你误认为它的尸体了,本体可能还在你身上活得好好的!”
  “……你不要再说了,”我隐隐开始有些不适了,“总之你现在能确定,蛊虫是真的死了吧?”
  其实就算他不说,子母蛊这么久都没有再发作过,我也没什么好怀疑的。
  “死透了,死得不能再死了。”但冯老头还是百思不得其解,端详我半晌才开口:“你说你亲眼看到蛊虫的尸体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第一百三十四章
  349
  我将当日之事巨细无遗都托出了。
  “那时他的神智隐隐像是恢复了,我又突然将这蛊虫吐了出来,当时我只道他受的刺激太大,子蛊被母蛊影响了才会如此,但母蛊是否还活着……我也不知道。”
  看着冯老头沉思的模样,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他我一直以来的猜测,“我和他在这之前都服食过虫煞,会是这个原因吗?”
  “虫煞?不可能,我记得我从前与你说过的,虫煞对子母蛊的蛊虫是没用的。”冯老头斩钉截铁否定道。
  我将我发现自己的血能克制息虫之事也告诉了他,他却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
  “那倒是正常,虫煞这草是南疆特有的,历来都是我们做各种治虫药的原料,直接吃下去的话对身体没多大伤害,但它会随着你的内腑溶入你的骨血之中,换言之,你的血现在会有一些虫煞的效用,弄死这种普通的虫子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
  冯老头麻利地站起身来,蹲在一旁树下的杂草中扒拉了一会儿,没多时,他抓着一只指盖大小的虫子走到我跟前放了下来,却见那只虫转头就朝着远离我的方向爬去,冯老头几次重复这个动作,这只虫无一例外地都做了相同的选择——远离我。
  我弄破了指尖,试探性地将血滴在这只虫身上,血刚落下的时候,那虫先是猛烈抖动着,往前爬动的步子也变得更为急切,然而不过一瞬,它的动静骤然变得微弱,眨眼的功夫便不再动弹。
  我抬头看向冯老头,却见他的脸色丝毫不见好转。
  他说:“还是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
  “照理说,就算是直接服食虫煞,可都过了这么久了,药效也早该慢慢褪去,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威力?不对,不对。”
  对于蛊虫这方面我完全是一窍不通,见他不住地来回踱步,眉头紧拧思索着,我也不好出声打扰他。
  随即他想又想到什么似的,神色变得古怪,“你说当时你们还在打架?”
  我点头。
  他问:“流血了?”
  “……自然。”
  “不对,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接触过他的血?”他着急地一拍手。
  我回想着那日的情景,脑海中只余刀光血色,具体的却什么也记不太清了,因而我也不敢肯定地回答他,只能保守地回道:“我不确定。”
  “定是这样!肯定是这样!”他却兀自认定了,整个人也变得开始兴奋起来,令我更加摸不着头脑。
  “是哪样?你倒是说啊。”我催促道。
  好半天他才冷静下来,再看向我时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双眼放光,看得我寒毛直竖。
  “其实子母蛊不过是个失败品。”还来不及等我震惊,他继续说道:“我原本想要钻研的蛊,名唤双生蛊,但记有此蛊的古籍残破不堪,我用了大半辈子的时间去修复,不断地猜测、尝试、验证,却仍然没能悟透,手中能养出最接近的蛊虫只有这子母蛊。”
  我疑惑:“何为双生蛊?”
  冯老头随手捡了根树杈子,蹲在地上戳了两个点,又随手画了一个圈将这两点连起来。
  他解释道:“双生蛊亦是有一对蛊虫,不过并无什么子母之分,而是同生共死,通过精气与生气在二者之间流通运转,相互裨益。与之相比,子母蛊缺陷就极大,只能子蛊单向朝母蛊供养,无法形成良性的流转,所以只能称之为双生蛊的失败品。”
  我还是没懂。
  “罢了,我和你说不明白,”他失去和我解释的耐心,“总之,我现在大概能确定了,你们两个都吃过虫煞,虫煞进入血后又重新交融,母蛊血源中的虫煞刺激了子蛊,你因而能耗尽子蛊的力量将虫煞彻底化用,所以即便过了这么久,你的血仍然能够起作用。”
  他将自己说得大彻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说为什么之前两只蛊虫永远都无法互相感应,原来是缺少媒介,子蛊就是,子蛊就是啊!”
  他仰天大笑着,笑着笑着,笑声却逐渐呜咽起来。
  “可笑我用尽半生都没能参透这双生蛊,只能将毕生精力都倾注在这子母蛊之上,没想到这个时候让我看到了点希望,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我不知说什么好,只能轻轻拍了拍他,聊表安慰,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有些恳切地看着我。
  “可否请你帮我一个忙,只差最后一步了,就最后一步了。”
  “前辈,冷静些。”他的力气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我试着想将自己的手抽出,却没能办到,我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母蛊,我需要一只用薛流风的精血蕴养的母蛊,你像之前一样放入自己身体就可以了,这次一定可以了。”
  “你能保证吗?”我垂下眼帘。
  “能,我保证一定能成。”他没有一丝犹豫。
  “那我不能答应。”我冷酷拒绝。
  他瞪大眼睛,“为什么?!”
  “我好不容易摆脱这蛊虫,怎么会想不开再碰,我已经被折磨够了,还是你能保证成功之后可以解蛊?”
  “双生蛊和子母蛊可不一样,”他着急忙慌地劝道:“我承认子蛊缺陷的确很大,但双生蛊若是成了,对两个母体都是有益的,这可是大宝贝,你怎么一点都不识货,真是不知好歹!”
  “不行。”任他说得天花乱坠我也没松口。
  “从前可是我救了你们,你怎么一点良心都没有?”他恼羞成怒了,开始试图挟恩图报。
  我冷笑一声,“是你自己说了,这个蛊能让两人同生共死,你要是真成了,那我的命还由不由得我?你也不看看他现在整天做的事情,就是在刀尖上走路,哪天不小心就把命丢了,难道我也要跟着他去死吗?”
  话说出口是很容易,但心却忍不住一抽一抽,止不住的痛。
  冯老头哑口无言。
  我有些疲惫地闭上双眼,“况且,你和小春花都是空手过来的,你现在要上哪去寻你的母蛊,回南疆吗?好不容易逃出来,你这跟重新跳回火坑有什么区别。”
  他像是才想起来这事,整个人都颓丧起来,萎靡地坐了回去。
  看到他这副模样,我又有些不忍,我软下声音说:“前辈,您也不要太灰心,南疆之乱总会有解决的一天,您身体还硬朗着,往后有的是时间再弄这些,反正你已经搞清楚了这些关窍,还着急这一时吗?”
  “也是,是我太急了,都乱了方寸。 ”他长叹一口气,不禁苦笑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离开南疆时一只蛊虫都没带在身上……我都已经下定决心后半辈子彻底放弃这些一直陪着我的小家伙了,原来到底还是放不下。”
  “我明白的。”我笑笑。
  他看着我,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后悔了?”
  “嗯?后悔什么?”
  “从前我让你在子母蛊中间二选一,你当时可是毫不犹豫选了子蛊,子蛊比起双生蛊来说坏处可要多得多,如今我要将母蛊给你,你怎么反倒不愿意了。”冯老头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后悔当初选子蛊了?”
  沉默许久,我才回道:“没有,我没后悔。”
  “那你为什么不肯?”原来他还没死心。
  “和这个没关系。”我低声道:“当初是他舍命救我,是我欠他的,选子蛊……算是我在报恩,可如今他已经恢复,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身份处境在这里,往后还是少些牵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