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赵茂打了个机灵,慌忙站起来将纸人踢开。他开了十多年的花圈寿衣店,做过的纸人无数,从来没有哪一刻让他觉得纸人是这么可怕的东西。
  “色字头上一把刀,”火惊鸿看他的样子,无奈的同时有些好笑,“真以为美女邀你上床啊?”
  赵茂一张脸红了又白:“有鬼,纸人活了!我店里闹鬼!”
  火惊鸿将纸人童女烧了,纸灰飘散到运河里,很快被水冲走。
  他拍拍手:“带我去你店里看看。”
  赵茂迟疑:“你是?”
  “水见秋的师弟。”
  “噢噢,大师请!”
  火惊鸿跟着赵茂往花圈寿衣店走,心里有些庆幸。还好他及时出现了,不然这老槐树村的尸体又要多一具。
  之前跟水见秋回到小卖部后,水见秋给他讲了这几天老槐树村发生的事,除了春花和松松姐弟,村里还死了一个叫田燕的少女,是昨天中午死的。
  那时候她跟村里另一个女孩去运河游泳,无视了“水深危险”的牌子,从围栏缺口处钻了进去。
  据那个幸存的女孩说,当时她们俩沐浴在流动的河水里,觉得非常舒服,就玩闹了好一阵子。
  想到了牛郎织女,田燕玩笑说:“洗澡就是得在野外洗,说不定咱俩也能遇见如意郎君呢。”
  话音才落,水面上忽然开了莲花,一朵接着一朵,全都围绕着田燕开,直把她们俩都看懵了。
  而不远处的河神雕像突然睁开了眼睛。
  第九朵莲花绽放之后,田燕登时沉进了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村里好几个会水的人钻进水底找,等找到时,田燕已经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水见秋最后想起了什么:“你去运河看看吧,我昨晚在河边听见跳水的声音,可能是田燕的魂魄。”
  有些无法投胎的鬼魂,会重复死时的场景。火惊鸿本想看看田燕的魂魄是不是真的在运河边跳水玩,没想到还能遇见纸人索命,真是开了眼了。
  赵茂越靠近自己的店,腿越软,差点跪地上:“就、就前面,那个花圈寿衣店。”
  “开寿衣店胆子这么小?”火惊鸿提着他的胳膊,把他拽进店里,“怂!”
  “我开寿衣店,可我没见过鬼啊。”赵茂欲哭无泪。
  店里跟之前一样阴冷,但两个纸人安安稳稳站在角落里,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第39章 槐诅
  “你这店里好重的阴气。”火惊鸿环视一周,略过那一堆五颜六色的花圈,末了将目光定在纸人身上。
  那个红衣服的童女跟他刚刚烧掉的一模一样,旁边还有一个蓝衣服的童男,两张白纸糊成的脸上都带着笑,但一点也不喜庆。这要是再从眼睛里流出两行血泪,就是妥妥的恐怖片了。
  “就是这俩纸人,”赵茂往火惊鸿后面缩,“它俩会唱歌。”
  “什么歌?”
  赵茂回忆了一下,用破锣嗓子哼道:“竹篾是我骨,白纸是我衣,大红颜料脸上涂,纸人纸人笑嘻嘻……”
  火惊鸿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他这歌唱得比鸡叫还难听,鸡叫好歹还有个节奏呢。
  “行了,别唱了,”他及时打断赵茂,“那两个纸人不能留,你这几天也别再做新的了。”
  赵茂连忙抗议:“那不行啊,这是人家订的货,下葬那天要用的。”
  “哪天下葬啊?”
  “后天。”
  火惊鸿很是不赞成:“不能等后天了,你还要不要命了?”
  “行、行吧。”赵茂舔舔嘴唇。
  火惊鸿走过去,正要把两个纸人烧了,赵茂“哎”了一声:“我来吧,我先给客人解释一下,解释完了再烧,不然以后口碑都不好了。”
  “那你自己处理吧,”火惊鸿不疑有他,“一定要烧干净啊。”
  赵茂连连点头,将他送出了门。
  火惊鸿又去村里转悠。
  如今整个老槐树村都是极阴之地,以广场上那棵老槐树为中心,向四周扩展,离广场越近,阴气越重。
  那棵象征着健康吉祥的老槐树,已经彻底变成鬼槐了。
  他到老槐树跟前看了看,随即悲哀地发现,上面有水见秋法术的痕迹,又是一次陷害。
  老槐树已经死亡,无法逆转。他掏出一摞空白符箓,一连画了很多驱邪符,在树干上贴了好几圈。
  一棵死气沉沉的枯树上贴着好多黄色的符纸,让原本诡异的场景更加诡异了。
  “惊鸿。”水见秋在后面叫他。
  火惊鸿回头,水见秋钻进广场,手里端着一晚泡面:“午饭。”
  “你也太抠了。”火惊鸿接过来,在树底下盘腿一坐,几分钟就囫囵吃完了。
  “连个卤蛋都不给我加?”他攥着叉子在面汤里搅和一番,觉得这人抠门到家了。
  水见秋懒洋洋地靠着老槐树:“卤蛋不要钱啊?”
  火惊鸿正要说话,一阵怪风刮来,吹翻了他手里的泡面桶,酱色的汤水撒了一地。他下意识闭了闭眼,等再睁开,还是身处那个广场上,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跟之前有什么不一样了。
  水见秋站起来拍拍土:“走了。”
  “天是不是阴了?”
  水见秋抬头看看:“是。”
  可又不只是阴天那么简单,火惊鸿仔细感受,阴哒哒的感觉就像那个闹鬼的花圈寿衣店。
  阴气。没错,是那种快要化成实质的阴气。
  水见秋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就要迈步。
  “等会儿,师兄你别动!”火惊鸿一颗心差点跳出嗓子眼,这一瞬间,在水见秋身后,老槐树的枝桠突然伸展得很长,如妖魔乱舞一般。
  水见秋顿住脚,树杈也不动了。
  “怎么了?”他问了句。
  “这树是活的。”
  “已经死了,”水见秋显然没理解他的意思,陈述着事实,“死好几天了。”
  火惊鸿的金钱匕首先前扯散了,现在没有武器可用,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师兄我数一二三,数到三你立刻跑,别回头,知道了吗?”
  水见秋没言语,火惊鸿开始数数了,数到三的时候加重了发音,水见秋迈开腿,还没等跑就被树杈拽了回去,撞到树干上。
  很快,无数枝桠往他身上缠,一根接着一根紧紧缠住。
  水见秋呼吸困难,脖子渐渐红了:“什么东西?”
  火惊鸿在他被拽回去的一瞬间就出手了,但收效甚微,老槐树根本不怕拳打脚踢,甚至不怕火。
  “你看不见吗?树杈子!”
  水见秋看不见,他整个人被捆着,但完全看不到捆住自己的是什么。
  “师兄你不要乱动,它要吸你的血。”火惊鸿急得不行。
  水见秋倒是保持着冷静:“把水宝宝抱过来。”
  “……啊?”
  “大公鸡。”
  火惊鸿扭头往广场外面跑,边跑边在心里吐槽,给大公鸡取名水宝宝,这是怎样的神经病啊!
  大公鸡正在小卖部门口的窝里蹲着,被太阳晒得蔫哒哒的,他一把将其抱起来,干脆利落一个转身,重新往广场上奔。
  大公鸡呆住了,连反抗也没有,像一只木鸡。
  “师兄!水宝宝来了!”
  水见秋费力抬眼:“扔过来。”
  火惊鸿将大公鸡抛向天空,大公鸡扑棱着翅膀,“咯咯咯”大声叫,即将触碰到水见秋身体的时候,体型忽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变得比它主人还大。
  “喔~喔~喔——”
  雄鸡破晓,天霎时就亮堂了,树杈子齐齐收回去,水见秋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跌落下来。
  “砰”一声,火惊鸿心肝直颤。
  “师兄你还活着吗?”他迟疑着走过去。
  好半晌,水见秋幽幽抬起头:“没死。”
  相比较起来,大公鸡的情况就不那么好了,它变回了原本的体型,瘫在地上如死了好几天一般。
  水见秋爬起来,单手拎起大公鸡,回头看了眼老槐树。
  整棵树一点生气也没有,树干上的驱邪符已经全部变黑了,边缘卷着,怎么看都是一堆废纸。
  “这棵树阴气越来越重了,”火惊鸿有点愁,“以后怎么办?你们村已经不适合住人了,阴气这么重,什么都可能发生。”
  “再看看吧。”水见秋语焉不详。
  当天晚上,火惊鸿试探着给苏浮生打电话,意料之中打不通,他把手机往小卖部收银台上一放,机械性地反复拨打。
  师兄躲在里间睡觉,偶尔有进来买东西的,他就让人家自己拿。
  再次给一个村民找了零,正要继续拨电话,手机里忽然传出苏浮生的声音:“惊鸿?”
  火惊鸿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挂断,又不自觉地盯着屏幕看。
  手机迟迟没有动静,屏幕早就暗了下去,不知道是对方没打回来还是打不通。
  “有点儿毅力行不行啊?”他对着屏幕,像对着苏浮生一样,忍不住数落,“还说带我去八苦塔呢,一个电话都不打给我,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