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樊斯年问:“您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麦金托什皇帝语气沉下来:“我原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阳羽会逐渐从伤痛中走出来,但我低估了他对陈思光的感情。当时他在反复申请的同时开始做独身前往联邦的准备,我如果告诉你们他做的准备是什么,你们一定会和当时的我露出同样的表情。”
  乐嘉木好奇地问:“是什么?”
  麦金托什皇帝看着两人,一字一顿地说:“他去整骨整容,还把后颈的腺体挖掉了。”
  乐嘉木和樊斯年皆瞳孔微震:“他挖掉了……腺体?”
  麦金托什皇帝点头:“你们学过生理课应该知道腺体对人的重要性,我当时也很震惊,我去问了阳羽为什么,为什么要挖掉神经最为敏感的腺体?”
  麦金托什皇帝停顿了几秒钟,说:“他给我的回答是,‘您之前说过的,联邦那边对我很了解,我若留着这腺体,就算整骨整容,联邦也能通过我的信息素辨别出我的真实身份,我倒不如把这累赘的腺体挖去,伪装成一个beta。这样我既免了omega烦人的发情期,也不怕联邦发现我的真实身份了’。”
  乐嘉木斟酌了半天措辞,说:“他……太勇敢了。”
  麦金托什皇帝说:“我也这么认为,而我从那时也明白阳羽不完成他的复仇,是坚决不会放弃继续去联邦当卧底的念头的。”
  樊斯年垂眸:“但击杀陈思光的卧底当时就被捕获,没过几日就枪决了。”
  “是的。”麦金托什皇帝拧起眉,像是沉浸在了往事中,“这就是最难办的一点。阳羽即使去了联邦,他也找不到复仇的对象,因为杀死陈思光的卧底已经被枪决了。于是我意识到了一件事,阳羽的复仇对象其实是整个联邦。但联邦哪是一个卧底就能被撼动的?虽然他这三年来传来了不少重要情报,我们有在逐步瓦解着联邦的攻势,但距离联邦的根基还是太遥远了。”
  樊斯年突然问:“大约两三个月前,岑阳羽曾经回来过帝国,这件事您知道吗?”
  麦金托什皇帝脸上带上了些笑,点头:“他没有和我见面,但给我留了不少信息,还说帮我培养了一下我未来的得力下属。应该说的就是你吧,樊斯年。”
  樊斯年点头,和麦金托什皇帝对视上,眸中令麦金托什皇帝熟悉的东西让他有些心惊。
  他看了眼乐嘉木,没有明说:“我当时就和阳羽说过卧底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简单了,可他不听。如今他的尸体在异国他乡没有踪迹,再没有机会和陈思光合葬了。”
  樊斯年知道麦金托什皇帝是在点自己,没有回应。
  乐嘉木和樊斯年完完全全知晓了岑阳羽的生平,心情复杂地和麦金托什皇帝告了别。
  重新沐浴在阳光之下后,乐嘉木突然偏头说:“我会保护好自己,我不希望你走岑阳羽的老路。”
  第35章
  樊斯年装傻:“你在说什么?那件事过去,麦金托什皇帝应该早就对a区的防御做了加强,你不会重走陈思光的老路,我为什么要重走岑阳羽的老路?”
  乐嘉木看他:“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樊斯年垂头:“抱歉,我现在满心都是岑阳羽的事情,有些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乐嘉木叹了口气,“算了,我们先回家吧。”
  樊斯年“嗯”了一声,跟在乐嘉木身后。
  他和乐嘉木身高差不多,要真细究起来,他可能是要比乐嘉木高那么一厘米半厘米的,所以乐嘉木在旁人眼里看起来很有压迫感的身材,在他看来,并不突出。
  他不觉得乐嘉木任何事情都可以一个人去面对,即使那件事是乐嘉木所擅长的。
  因为樊斯年的逃避,这个话题最终不了了之,乐嘉木也没了和樊斯年介绍那条项链隐藏功能的心思,扯了个理由简单地和樊斯年做了告别后,就回了家。
  慕齐不在家,他趿拉着脚步,如鬼魂一般走到沙发前,让身体完全陷入松软的海绵中。
  他理解樊斯年和他的两位父亲一样担心天性张扬,如果去往前线必定会引起联邦注意的他会遇到他应付不了的危险,但他不明白樊斯年为什么要选择更危险的方式,只为保全他。
  樊斯年有的时候执拗得要命,他比乐鸿光更难说服,就算他向樊斯年证明他能独自解决掉百分之九十九的危险,不需要他涉险,樊斯年也会因为剩下的那百分之一而继续坚持他的想法。
  换而言之,他不允许乐嘉木出现一点差错,可怎么可能?
  人待在家里被车撞死的概率都不为零。
  乐嘉木想着想着,突然笑了一声。
  斯小年好可爱。
  他心中的气一下就消掉了一半,但他还是不会允许樊斯年去做卧底的。
  小父亲虽然说起前线最近的局势已经变得严峻,但麦金托什皇帝也不会因此把这期训练营学员们的训练时间缩短到不到一年。那样不仅相当于做无用功,还相当于是在拿他们的命去填补前线的缺口。以贤能著称的麦金托什皇帝不会那么做。
  所以他还有大把的时间游说樊斯年,劝樊斯年放弃不知道什么时候升起的危险想法。
  在他的印象中,樊斯年因为受樊若谨的潜移默化一直都是偏懒散的,虽然樊斯年在校期间没有一次成绩不名列前茅,但他其实只是认真听课,按时完成作业仅此而已,他甚至都不做预习和复习。
  曾经乐嘉木也很好奇樊斯年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知道后觉得自己还不如不知道。
  因为樊斯年纯纯是天赋怪。
  乐嘉木愤愤地谴责了一番天赋怪后,彻底对樊斯年没气了。
  樊斯年是因为对他关心则乱,所以才升起的冒险想法,他作为受益人,怎么能对樊斯年发脾气呢?
  乐嘉木就这样说服了自己,准备一会儿在终端上给樊斯年扔个台阶。
  他很少在两人闹矛盾的时候做主动低头的那个,决定了这回由他来伸出和好的橄榄枝后,他还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乐嘉木扯过一旁软绵绵的抱枕,揉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关于樊斯年的另一件事。
  当时在f区时解决流民要紧,他就暂时压下了对樊斯年罕见一面的探究,专心对付流民,而后来和慕齐谈起樊斯年时,他又不太愿意将樊斯年几近无情的那一面告知慕齐,怕慕齐对樊斯年的印象变差,于是一拖再拖,直到现在他才有时间有精力来思考这件事。
  他从四岁与樊斯年相识,两人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待在一起,可他前段时间才发觉,他好像根本不了解樊斯年。
  樊斯年在他面前和在别人面前似乎有着很大差异。
  在他面前,樊斯年总是好说话的,温顺的,不会反驳他的,虽然有时候樊斯年会毒舌一些,但乐嘉木更愿意称之为“调情”。
  而在别人面前,樊斯年形象更偏向不近人情,不好相处,冷漠,比如戴邢曾经和他吐槽过的樊斯年冰冷且吓人,比如f区时樊斯年面对那些可怜又可恨的流民时露出的极致冷漠,再比如……幼时的那场绑架。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樊斯年?
  又或者说,两者合起来就是真实的樊斯年?
  十七岁的乐嘉木迷茫地深挖自己的记忆,恍觉他其实忽略了许多樊斯年表现出来的异常。
  要知道他和樊斯年相识时,两人都是一只手就能数过来的年纪,那时候的樊斯年伪装技术很差,漏洞百出,但乐嘉木同样也不具有识破那些漏洞的逻辑能力。而两人长大后,乐嘉木已经习惯主动去为樊斯年露出的马脚圆上逻辑了,所以他认知里的樊斯年永远都是樊斯年想让他看到的那一面。就算樊斯年偶尔会表现出一些大大小小的异常,他也会第一时间做反驳,认为是情势必须,或者是旁人误解了樊斯年,总归不会是樊斯年的问题。
  他就这么溺爱着樊斯年,以至于现在才发觉他所了解,或者说在他认知里的樊斯年并不完整。
  樊斯年一直都是双标的,对自己在乎的人和对自己不在意的人,他向来有着两份准则。
  对自己在乎的人,他恨不得把自己包装得百分百完美,让在乎的人看自己哪里都没有缺憾。
  而对自己不在意的人,他哪怕一点心神都不愿意浪费,仿若他是最简单的机器人,只会最原始,最直白的交流方式。
  乐嘉木打开终端,做了个分析图。
  黑漆漆的客厅里,沙发上方樊斯年的3d全身像360°地转动着,旁边几行小字删了又添,添了又删。
  慕齐回家时正巧看到这一幕,他在快要晕倒前,曾经被迫训练出的极好视力敏锐地捕捉到了沙发上躺着的乐嘉木,他二话不说,快步上前提着乐嘉木的耳朵,让他立正。
  “疼疼疼!”乐嘉木哀嚎着把自己的耳朵从慕齐手里救回来。
  “居家小e,开灯。”慕齐把灯打开了,才轻哼一声,上下打量着乐嘉木开口说话,“我还以为过了生日,你能长大一点,没想到还是这副唧唧歪歪的样子,天天往这沙发上一躺,就开始猜樊斯年的心思。从咱们家走到樊家,不到两分钟的路程,你想他你去找他啊,你想知道什么,就去找他问啊。你是觉得你是他肚里的蛔虫还是怎么?在这儿自己猜一猜就能完全知悉樊斯年心底到底在想什么。当年你父亲要是你这个窝囊样,我才不找他。还说要保护好自己的omega呢,连和omega坦然说一说自己的想法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