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照镜子的时候,洛如冰还生出了一点不能宣之于口的遗憾。
  不过在江寒雨家里洗澡,穿着江寒雨的睡衣,本身就已经足够暧昧。
  毕竟连内裤都是江寒雨提供的。
  洗发水和沐浴露也全都是江寒雨身上的气味。
  洛如冰将头发吹得半干,从屋子里出来,转了一会儿才在厨房里找到江寒雨。
  光顾着干活,今天又忘了做饭。
  不过天气越来越热,今天的活儿又是施肥,江寒雨本来也没什么胃口,所以干脆拌个凉粉凑合。
  粉是在路口卖米粉的店里买的,这种用来凉拌的粉皮,比煮汤的米粉要薄一些,切得也更宽,江寒雨正戴着一次性手套,很有耐心地一片一片将切的时候粘在一起的粉皮展开,放进碗里。
  洛如冰站在厨房门口看了好一会儿。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江寒雨在厨房里忙碌,却是第一次看到江寒雨穿着睡衣在厨房里忙碌。
  睡衣的款式很保守,绝难看出任何暧昧气息,但是那种居家过日子感觉更明显了。
  洛如冰走上前去,从背后伸手环住江寒雨的腰。
  江寒雨吓了一小跳,不过她也习惯洛如冰非要往厨房里凑了,头也不回地道,别捣乱。去帮我把黄瓜洗了,再切成丝,可以吗?
  好吧。洛如冰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黄瓜也是刚从地里摘下来的,顶上还挂着一朵蔫了的黄瓜花,新鲜得刺都扎手。
  洛如冰将它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再摆到案板上,拎起菜刀,然后动作忽然顿住了。
  虽然刀工是厨艺里最基础的,洛如冰也大致知道该切成什么样,但毕竟没有任何经验,一时有些无从下手。
  她只好转头去问江寒雨,这要怎么切?
  斜着切。江寒雨一边动作利落地撕着粉皮,一边指点她,不是你那样斜,是黄瓜斜着,对。
  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洛如冰一边生疏地下了第一刀,一边问。
  没什么用意,这样切出来的黄瓜丝长一些,摆在碟子里好看。
  我切的这个会不会太厚了?
  有一点,不过问题不大,只要后面的每一片的厚度都一样就行。
  丝切成这样可以吗?
  可以,但一片一片切太慢了,你把切好的黄瓜片码整齐,然后从前往后推,让它们挨着倒下。
  像这样吗?
  对,手指按住别动,这样就可以顺着切过去了。切慢点,注意别切到手指。
  洛如冰不算是个好学生,但也不至于一窍不通,磕磕绊绊还是把黄瓜丝切好了,虽然厚薄粗细依旧不太均匀。
  江寒雨把切好的黄瓜丝分成两份,码在粉皮上,从泡菜瓶子里夹了几块酸萝卜,再放上一勺炸黄豆,一勺炸花生,倒上酱油、醋和葱姜水,最后来两勺油泼辣子,一碗香酸辣爽口的凉拌米粉就做好了。
  这个天气不想在屋子里吃饭,江寒雨就让洛如冰将餐桌搬到了院子里。
  没有开灯,过两天就是农历十五,天上的月亮即将圆满,撒下来的光也足够明亮。
  两人就坐在月光里,吃完了这顿晚餐。
  洛如冰边吃边抬头看对面的人。
  她早就发现了,江寒雨吃饭的速度特别慢,小口小口的,动作特别斯文。明明是一样的分量,她已经吃完了,江寒雨碗里还剩下一半。
  不过洛如冰觉得这样挺好的,在自己家里吃饭,本来也不用着急。
  她之所以养成吃饭快的习惯,只是因为小时候的课业太重,没有太多时间吃饭,而且一个人吃饭也没什么滋味,几口填饱肚子就算了。
  最近洛如冰也在学着慢下来,跟江寒雨保持差不多的步调。
  这并不难,尤其是跟江寒雨一起吃饭的时候。
  洛如冰往往一抬头,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就会暂时忘记自己在做什么。
  认识江寒雨之后,她才深切地理解了古人为什么能创造出秀色可餐这样的词语。
  被人这么盯着看,江寒雨除非是个死人,否则不可能什么都察觉不到。
  但洛如冰也不单是这时候会盯着她看,无论在做什么,她的视线都可能随时落在江寒雨身上,然后长久地凝视。
  被看得久了,江寒雨也不能说是习惯了,只是如果每一次都开口提醒和纠正,工作量必定会大得惊人,那别的事情也都不用干了。
  而且她觉得,就算说了估计也不会有用。
  偶尔有时候,江寒雨会故意抬头,跟洛如冰对视,而对方从来不会心虚、闪躲,反而表现得十分坦然。
  干脆就随她去吧。
  一顿饭从入夜吃到了深夜。
  将碗筷送回厨房,洛如冰主动接过了洗碗的职责,正一边清洗一边琢磨着该找个什么理由继续留下,就见江寒雨拿起牙刷,开始挤牙膏。
  老式的房子,卫生间里没装水池,所以刷牙洗脸也都在厨房里。
  洛如冰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问,你要睡了吗?
  江寒雨说,研究表明,饭后立刻刷牙,效果比睡前更好。
  洛如冰哦了一声,还是不确定她是不是要睡了。想了想,试探着问,那我也该刷一下,有多余的牙刷吗?
  江寒雨看了她一眼,从橱柜里找出一支未拆封的牙刷,放在流理台上。
  所以洗完碗,洛如冰也顺便刷了个牙。
  水池旁边有一面镜子,梳子之类的也放在那里。
  洛如冰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穿着睡衣刷牙,怎么看都像是要留宿的样子。
  其实在与江寒雨有了更多的接触,确定自己是被包容、被许可、被在意的之后,洛如冰就已经不像一开始时那样急着更进一步了。
  对她来说,这样一点一点走进江寒雨的生活,直到不可替代,也是一个值得慢慢品味的过程。
  但今晚又实在是一个太好的机会,天时、地利、人和都恰到好处,要是还像平常那样离开,洛如冰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将厨房收拾好,她缓步来到门外。
  江寒雨果然还没睡,而是坐在屋檐下的躺椅上,四肢伸展开,完全放松的样子。银色的月光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梦幻而朦胧的光彩。
  院子里安静极了,之前还能隔着围墙听到的说话声、车声、喇叭声都已消隐,只能听到菜地里低低的虫鸣。
  洛如冰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像是怕惊扰什么似的。
  但等她走近了,才发现江寒雨是睁着眼睛的,听见动静,就朝这边侧过头来。
  洛如冰不由得站住了。
  两人就这样一站一躺,隔着几步的距离对望。夏夜的风从庭院里穿过,拂动她们的衣摆和头发。
  不知过了多久,江寒雨忽然开口问道,你的头发是自然卷吗?
  什么?洛如冰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手抚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看到发尾微微卷曲的弧度,才终于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不是,只是我平时都把头发盘起来,放下来就变成这样了。
  哦江寒雨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又说,你这样看起来跟白天不太一样。
  是吗?洛如冰再次迈步,这次一直走到了江寒雨面前,她伸出一只手抓住躺椅的扶手,微微倾下身,问,哪里不一样?
  随着她的动作,原本披在肩后的头发滑落下来,发尾在江寒雨身上扫过,隔着薄薄的衣料,留下了一点很轻微的痒意。
  待长发安定下来时,已遮去了大半的月光,也在江寒雨身前形成了一个半封闭的、狭小的空间。
  鼻尖忽然嗅到了香气。
  熟悉的,属于她的洗发水的香气,但从洛如冰身上散发出来,无端增添了几份侵略性。
  直到洛如冰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嗯?,江寒雨才回过神来。
  她伸出手,抓住了洛如冰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的发丝,轻声说,这样显得你的头发很蓬松,很软,很乖。
  洛如冰微微一顿。
  她怎么也没想到,能从江寒雨口中听到这个字。
  就算是在几岁的时候,也没人这么形容过她。
  但这个出乎预料的、不应该用来形容一个成年人的字,反而让洛如冰受到了某种触动,心头莫名一酸。
  她将这点酸涩压下,故意又凑近了一些,用近乎调笑的语气问,那你会因此更喜欢我一些吗?
  那股香气变得更浓郁了,让人无法忽视。
  会吧。江寒雨想了想,诚实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