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厅门重重闭合,刘璋瘫坐席上,嘶声问:“陈昭能容曹操投降……会容我这个汉室宗亲吗?”
  刘备被刘璋赶出议事厅,厚重的木门在身后轰然闭合,却仍挡不住厅内刘璋那急促的询问声。
  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刘璋为何会有此问。面对势如破竹的陈昭,刘璋根本没打算抵抗。
  那声音像钝刀刮骨,刺得刘备耳根发麻。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觉不出疼,唯有袖中微微发颤的腕骨,泄露了胸中翻涌的悲愤。
  他不能坐以待毙。
  刘备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喉结滚动,硬生生将一口浊气压回肺腑。
  “大哥!”刚踏入府门,张飞炸雷般的嗓门便劈了过来。黑脸虬髯的汉子正拎着酒坛,见刘备孤身而归,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不是说去议事,怎的这般快就回来了?”
  关羽搁下手中兵书,丹凤眼微眯,也起身迎接刘备。
  刘备解下佩剑掷于案上,剑鞘与木案相撞,一声闷响。
  “被赶出来了。”他嗓音沙哑,将今日之事一一告知关张二人。
  张飞听罢,酒坛“砰”地砸在地上,陶片混着酒液四溅:“刘璋老儿安敢如此!咱们替他剿匪平乱,立下这么多战功,他倒端起架子羞辱大哥!不行,俺得去找他要个说法。”
  说罢撸起袖子便要往外冲,却被关羽拦下。
  张飞猛挣两下未脱,啐了一口,悻悻落座,扭头冷哼。
  关羽按住张飞肩膀,捻须沉声:“兄长已有决断?”
  刘备缓缓抚过案上剑鞘,剑鞘已经半旧,这柄剑还是当年桃园结义后,张飞所赠。回首半生,他一直颠沛流离,有人要杀他,他就跑。从幽州跑到益州,一北一南,一东一西,横跨了整个大汉江山。
  如今无处可去了,大汉万里山河,只剩下一个益州。
  刘备表情渐渐凝重,沉声道:“我要当益州牧。”
  这不是一件难事。刘璋暗弱,刘备没有投奔他之前,刘璋只能依靠流民组成的东州兵,刘备来了之后招兵买马,益州才有了正规的益州军。
  刘璋连战场都没上过,益州军从来都不是刘璋的益州军,而是刘备的益州军。
  “天下人提起大汉……”刘备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碾出来,“不能是笑话汉室宗亲为保命,将山河拱手让人。”
  “刘璋不愿流血。”刘备猛地抽剑出鞘,寒光映得刘备那张不再年轻的脸庞坚毅而决然,剑锋劈裂案角,木屑纷飞。
  “那就让我刘备,来为大汉流尽最后一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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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刘表觉得他菜才挡不住陈昭的曹操:?你什么身份,也配和我打同一个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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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建降,秦迁之共,处松柏之间,饿而死。——《史记》
  第208章
  夜色如墨,城内只余更梆声断续。刘备按剑立于暗处,身后三千益州兵甲胄轻响,火把的光映得他眉宇坚毅。
  法正从角门闪出,低声道:“张松已调开府门守军,刘璋独在内室。”刘备颔首,一挥手,兵卒如潮水般涌入府邸。
  刘璋甚至连自己的府邸都掌握不住。
  “当年刘焉何其英雄也。”刘备低低轻叹了一声。
  “尔等是何人?”刘璋正在内室读书,听到动静才慌忙惊起。他踉跄退至屏风旁,见刘备踏着碎瓷而入,身后甲士持戟林立。
  “玄德这是何意?”刘璋嗓音发颤。
  刘备冷漠垂眸:“备来向使君借一样东西。”
  “何、何物?”刘璋声音颤颤巍巍,两腿发软,生怕下一句就听到刘备说“借你项上人头一用”。
  “借益州州牧印绶一用。”刘备命甲士缚住刘璋。
  刘璋被两名甲士反剪双臂,死死按在地上。他脸色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斥责道:“刘玄德!吾以同宗之谊待汝为上宾,资汝兵粮、托汝御敌,汝竟暗结奸臣,图谋吾益州基业!”
  “益州乃大汉基业,并非汝之基业。汝既已生舍地求安之心,便是蜷缩蜀中的逆臣,备身为汉室宗亲,平定逆臣,并无错处。”刘备闭上双眼,又缓缓睁开,眼中之余一片清明。
  刘璋拼命挣扎着抬起头,觉得不可思议:“你当自己是陈昭敌手?刘协尚在邺城苟活,你我何必为将死之汉殉葬?”
  他觉得刘备就跟脑子有问题一样,打不过还要打,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刘备站的笔直,脸上看不出喜怒:“汝得益州,岂非因汝父乃汉室宗亲?先帝赐节,是为护汉祚。他人可降,你我不可降。”
  “我会将你送出成都。”刘备轻声开口,“陈昭并不是滥杀之人。”
  刘璋的挣扎动作一下子止住了。
  ……在他原本的推测中,他归降陈昭之后,因为他汉室宗亲的敏感身份,陈昭也定不会给他高官厚禄。最大的可能,便是软禁他。
  就如刘备如今所作所为一般。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有人闯进自家抢自己的屋子,他本该气愤,可架不住这屋子已经要散架了。
  刘备抢了他手里要散架的屋子,又把他赶出了屋子,自己住了进去……刘璋心情复杂。
  权利交接出奇顺利。法正、张松里应外合,益州兵又是刘备一手组建,军中大将更都是刘备义第,根本无人能拦。
  纵有不服者,在这风雨飘摇之际,也只得噤声。
  刘备接手益州之后,立即派遣张飞领兵驻守白帝城、关羽驻守江州。
  益州变故之时,荆州也尽数落入陈昭之手,偶有抵抗者,也只是螳臂当车,被昭明军摧枯拉朽横扫殆尽。
  昭明军兵强粮足,已经磨刀霍霍向益州。
  襄阳城内,烛火摇曳,陈昭将手中情报轻轻抛给一众谋士。
  “刘备兵变,取代刘璋成了益州牧。”她轻笑一声,指尖轻敲桌案,“倒也不算意外。”
  陈宫立于一旁,眉峰微蹙:“可惜晚了一步,若早些时日发兵,或可趁刘璋未败时直取益州。”
  陈昭抬眸,眼中锋芒乍现:“不,咱们来得正是时候。刘备刚刚夺权,人心未附,根基未稳,正是最脆弱的时机。”
  她走到舆图旁,指尖重重点在益州之上,语气冷冽:“若再等一年半载,让他整顿内政、收拢民心,把益州守得固若金汤,那时再攻,才是真的晚了。”
  “三十万大军从冀州一路横跨数州来荆益,,为的就是一鼓作气。”她转身,目光如刀,“传令三军,明日拔营,兵发白帝城。”
  “观主公之意,莫非已有计策?”蔡琰好奇询问。
  此次陈昭留荀彧坐镇邺城,蔡琰便随军出征。
  “刘备这两个义弟可是威震天下。”陈昭叹气,“当年刘备在我治下为县令时,我便对他们兄弟三人眼馋不已。”
  “这兄弟三人倒是情深义重,说跑就三人都跑了。关羽张飞在主公麾下可是眼见前途光亮,竟也舍得说走就走。”
  蔡琰也还记得当年之事,主公已经动了杀心,谁知刘备跑的比兔子还快,她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刘关张三兄弟就连夜跑路了。
  陈昭撇嘴:“要不然刘备是高祖之后呢。老刘家这一手跑路的本事他可是学的完完整整。”
  这一手祖传的跑路本事,可以什么滴血认亲准确度高多了。
  “此兄弟三人虽都是当世英杰,可三人却各有缺陷,还都是能要命的缺陷。关羽傲骨铮铮,张飞性烈如火,刘备重情重义。”陈昭淡然一笑。
  刘备不适合做皇帝,他与臣子的关系不像君臣,倒更像兄弟,有一股帮派大哥的义薄云天气概。关羽、张飞二人就是帮派中的第二把交椅和第三把交椅。
  快意恩仇,敢爱敢恨,这可不是夸政客的好词。
  “此战命吕玲绮、吕布为先锋,我亲为主帅,发兵五十万攻打白帝城。”陈昭轻笑。
  帐中谋士齐齐诧异,随后又不约而同会心一笑。
  此次出征,主公一共发兵三十万,还将十万昭明军留在荆州平定各处动乱和防备敌军偷袭。军中满打满算就剩下二十万的士卒,何来的五十万大军?
  郭嘉与陈昭对视一笑,他道:“天下人皆知主公从无虚言。”
  以往打仗,夸大自己势力兵力用来震慑对手是常有的事,三万号称八万、二十万号称七十万,反正也没人能一个个细数,闭着眼往多里吹嘘就是。
  陈昭却从不虚张声势。
  昔年诸侯讨董,各路诸侯铆足了劲吹嘘自己带了多少兵马,陈昭士卒加后勤一共带了三万人显得十分平平无奇。结果一到虎牢关,架势摆开,其他诸侯顿时傻眼了。
  不是,大家都吹牛,你咋还实话实说了呢?
  往后的东阿之战、豫扬之战、围幽打并之战……天下人人皆知陈昭不屑虚张声势。
  “这等事就像是往陶罐里放钱。”陈昭眼尾微挑,眸中闪过一丝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