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探子来禀,十里外发现了战马蹄印,想来是马超派人打探咱们军情。”许诸闷声闷气道。
  曹操平静道:“他不来找咱们,我也要去攻打他。传令各营,饱食一日,后日拔营攻城。”
  许褚精神一振,声如洪钟:“遵命。”
  正要转身往外走,许诸却忽然眼尖看到了曹操摆在桌案上的那个酒坛。他喉结上下滚动,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曹操心细如发,注意到了许诸不住偷瞄酒坛的眼神,见状不由失笑。
  “这坛美酒便赏赐给你了。”曹操叮嘱,“勿要贪杯,饮酒误事。”
  后日就要攻城,曹操自己是没心思饮酒了。曹操对忠心耿耿的将领一向舍得,也能体恤将领,战场厮杀煞气重,能打的将领往往气血充足,性情也多暴躁好酒,只要不喝酒误事,曹操一向宽容。
  许诸忙抱起酒坛,咧嘴一笑:“多谢主公!末将定不误事!”
  回到自己的营帐中,许诸忙不点把酒封拍开,头伸到酒坛上深吸一口酒香,满脸迷醉。
  “好酒,真是好酒。”在野外安营扎寨,酒坛这等不方便携带的东西也不会多带,他已经一月未闻酒香了。
  他连酒杯都懒得找,直接捧起酒坛仰头痛饮。咕咚咕咚几大口下去,半坛酒水已入腹中。
  “哈——”
  许褚豪迈地用袖子抹了把嘴,这才放慢速度,细细品味剩下的半坛。
  “怪事,难道是某久不饮酒,喝酒的本事后退了不成……”许诸他晃了晃越来越沉的脑袋,眼前开始发花。
  话未说完,只听“咚“的一声。许诸就这么抱着酒坛,一头栽倒在案几上,鼾声如雷。
  过了一会曹操派人来寻,亲卫探头一看,不禁咂舌,回禀曹操“许将军喝醉睡的正香”。
  “这个许诸。”曹操摇头,没当一回事。喝醉了就睡也是常事,他只当许诸是醉迷糊了。
  至夜,张绣密令精兵饱食,各执利刃,口衔枚、蹄裹布,借着月色沿营帐阴影潜行。三更梆子刚响,忽听一声锣声,数百火把燃起,照得曹营亮如白日!
  张绣军如潮水般涌向中军帐,刀光映着狰狞面孔,长矛挑翻匆忙起身的曹军士卒,铁蹄踏碎营栅。帐内曹操正酣睡,猛然被喊杀声惊醒,赤足跳起,锦被掀翻,烛台倾倒。
  “出了何事?马超来袭营了?”曹操慌张穿上鞋靴,火光已映透布幔,脚步声如雷逼近。曹操踉跄抓起床头佩剑,冲出大帐。
  见到营中惨状,曹操双目圆睁,只听耳畔金铁交鸣、惨叫连连,他急唤许褚,却无人应答。
  “怎得这时候出了岔子!”曹操跺地,也来不及多想了,立刻领着一队亲卫骑马出了营帐,往东南侧夏侯惇驻扎的另一营地逃去。
  “咦?”混在人群中的贾诩眼尖,看到曹操往后逃跑惊叹了一声。
  这家伙命也太大了,今日他可是亲眼看着那坛掺了迷药的酒水进了曹操营帐。没想到这也能被曹操躲过一劫。
  “张将军,速去追曹贼,莫让曹操跑了!”贾诩提高声音,提醒张绣。
  他出手向来不给敌人留退路,岂能让曹操打破他百分百的出手成功率?
  张绣连忙一枪刺死与他对战的曹操侄子曹安民,打马就朝曹操方向追去。贾诩连忙驱马跟上,他还是觉得张绣做事让他实在不放心。
  天色将明未明,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曹操伏鞍疾驰,背后马蹄声如催命鼓点般迫近。曹操在心中给自己咬牙打气,已经差不多快到夏侯惇营中了,到地方他就安全了。
  忽然一队人马又从斜侧杀出,正是早就得了贾诩书信,在周遭巡逻堵截曹操的马超。曹操大惊失色,连忙调转马头一头扎进芦苇荡中。
  马超厉声大叫:“曹贼休走!”
  张绣和贾诩也终于追了上来,张绣望着曹操渐渐远去的背影,气喘吁吁呸了一口唾沫。
  “曹操也太能跑了。”张绣吐槽,他轻轻挪动大腿,嘶了口气,他大腿追逐之间姿势不对,被划了一道血口,一番追逐大汗淋漓,浸得他腿疼。
  贾诩也腰酸腿疼,他平日虽勤奋锻炼,可毕竟是文士而非武将,快速骑马追击也累得他气喘吁吁。
  “曹操拼尽全力,自知被擒住万事皆休,你追不上曹操也没有性命之忧,自是不如他拼命。”
  贾诩长叹一口气,下定决心回去之后要向主公再多要上一月的带薪休假,认命挥动马鞭:“时不可失,机不(smqq)再来,咱们接着追吧。”
  马超纵马如飞,望着曹操背影:“穿红袍的是曹操!“声若雷霆炸响。
  曹操浑身一颤,被勾起了东阿之时的凄惨回忆,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你们追杀我就非得把这话说一遍吗?是不是还要说“长髯者是曹操”“短髯者是曹操”?
  曹操左手急拽缰绳,右手“嗤啦“扯开猩红战袍甩向半空。顺便摸向颌下美髯,寒光一闪,佩刀已削断胡须,又令周围亲卫找东西把下巴包住。
  未及喘息,又听见身后吼:“长髯者是曹操!”
  曹操轻蔑心道,我早就预判了你的预判!接下来该说短髯了。
  马超声音刚落,一眨眼便发现曹操把胡须割了,傻乎乎“唉”了一声。
  贾诩幽幽提醒:“腿短者是曹操。”
  马超连忙大喊:“腿短者是曹操!”
  曹操闷头往前冲,牙齿咬得咯嘣响。
  他不用想也知道这马超定然是已经投了陈昭,这么缺德的人也只有陈昭那个一肚子坏水的丫头才能教出来。
  曹操的战马已经奔逃了许久,马超的战马却守株待兔还精力满满。不多时曹操身下战马痛苦嘶鸣一声,翻倒在地,曹操望着离他越来越近的马超一行人,心生绝望。
  吾命休矣!
  忽然二人从林间小道奔来,正是夏侯惇和曹洪,曹洪大叫:“勿伤吾主!曹洪在此!”
  二人一左一右,迎上马超和张绣。
  贾诩早在看到有敌将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后退半里,省得刀剑无眼再伤了他。
  看到曹操人都掉地上了,却又跳出来两个人救他。贾诩生生扯下几根胡须。
  这对吗?这都坑不死曹操?
  贾诩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贾诩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没事,反正主公交给他的任务也只是拖住曹操,主公攻下并州之后,曹操无处可逃,照样还会被主公抓住。
  曹操被夏侯惇护送回到营地时,浑身狼狈,冠冕早已不知去向,鬓发散乱如草,面上沾满烟灰与冷汗,右靴更在芦苇丛里就丢了,此刻只着罗袜的左脚已被荆棘刮得鲜血淋漓。
  “报——八百里加急军情!”
  曹操心绪刚定,又有一传信士卒气喘吁吁递上军报。
  【吕布反叛,洛阳已失。臣等护送天子回撤长安,死守潼关,望主公速归】
  曹操眼前一黑,几乎要潸然泪下。
  他魂魄未定环视周遭,声音哽咽:“何至于此啊?”
  悔不该贪图邹氏美貌!
  凉州失利,大军受挫,纵然返回并州也抵挡不住陈昭了。洛阳又失,他想要效仿当年董卓死守虎牢关也不行。
  昔日东阿战败,天下局势依然未定,他尚且能从头再来,可如今天下半壁江山已落入陈昭之手。他又能再去往何处?
  思及此,曹操猝然弓背蜷身,五指如钩扣住右额,青筋在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有铁锥在颅骨里搅动。冷汗顷刻浸透里衣,后颈寒毛根根竖起,喉间挤出嘶哑的呻吟。
  “主公!”夏侯惇连忙扶住曹操。
  “无碍,只是头风发作。”曹操强忍疼痛,下令,“全军折返,直接返回长安。”
  “那并州?”夏侯惇下意识询问。
  曹操扶住额角,缓缓闭上双眼:“先守住潼关,再分兵去守并州。”
  头疼,心也疼,曹操都不知一双手是该捂额头还是该捂胸口。
  意气风发而来,夹着尾巴离去。曹军心灰意冷折返回长安城。
  陈昭亲自领兵,势如破竹攻破上党、太原。留守的在晋阳的程昱死守城池,决心守到城中人尽粮绝,甚至到了程昱已经打算好若粮尽重操旧业,以人肉充作军粮也要为主公守住晋阳的准备。
  可城中粮草根本没吃多少,城门外已经搭起了比城墙还高半丈的投石机。
  第十日,晋阳城破,程昱被俘。
  “曹操治理并州的本事倒挺厉害。”陈昭头一回攻下新城看簿册时候心情还能保持愉悦。
  她都快习惯了接手一地首先要面对空荡荡能跑赤兔的粮仓了。
  并州却是个例外,粮仓虽未堆得满满当当,却也存了五成粮。
  而且并州都不用她再多费心思治理,并州处处地方都能见到她执政的影子。但凡冀州能增强势力的政策,曹操一个没漏全抄走了,甚至还结合并州风土人情做出了些微改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