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她倒希望能留下一道疤痕。日后她每每对镜梳妆,都能看到才好。
  “妾此次来,乃是向将军辞行。”貂蝉直接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她了解吕布,拐弯抹角说话,吕布根本听不懂。
  吕布如遭雷劈:“什么?”
  处得好好的,怎么就不处了?
  “妾要离开洛阳,日后恐无法与将军相见。”貂蝉柔声安慰吕布,“将军英俊勇猛,世之伟丈夫,何患无美人仰慕呢?”
  “是不是陈昭威胁你?”吕布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哪怕知道陈昭不好对付,吕布依然怒气冲冲要去找陈昭给貂蝉讨要公道。
  貂蝉连忙扯住吕布衣袖,“与昭侯无关,实在是”
  貂蝉下意识又想说谎安抚吕布,眼神落在心急如焚的吕布脸上,心中又一叹。
  “妾与将军不合适。”貂蝉说了实话,“将军之女,只比我小三岁,貂蝉虽柔弱女子,却心烈无比,不做人妾室。”
  吕布骤然心虚,他支支吾吾:“可那日初见,汝就知我年纪,何况布才三十岁,亦年轻力壮”
  “将军欲要以武力强迫妾身吗?”貂蝉垂泪,一句话就捏住了吕布死穴。
  半刻钟后,吕布垂头丧气,被迫失恋,拉着张辽喝闷酒。
  张辽被迫听了一肚子自家将军无疾而终的恋爱经历,以手遮面猛翻白眼。
  吕布喝醉之后,张辽找来几个侍卫一起把高大无比的自家将军抬上床,累得腰酸背疼。
  “我爹怎么了?”吕玲绮堵住张辽。
  张辽:只是貂蝉跟着昭侯跑路不要你爹了
  吕玲绮:什么!!!陈昭要走了?
  第88章第 88 章:反贼之论
  “算是好事。”张辽语气轻快,“那貂蝉要随昭侯一并离开洛阳,今日来找吕将军辞行,吕将军心中郁闷,便多饮了两坛酒水。”
  被吕布拉着喝了一肚子酒,张辽心情却很不错。
  他们好不容易才在洛阳安定下来,可不想再让自家主将为儿女情长之事再招惹麻烦。貂蝉主动离开,皆大欢喜,至于自家将军,依照张辽对吕布的了解,吕将军顶多也就难过一个月就又会变心意
  “昭侯要离开洛阳?”吕玲绮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
  那些来找她爹喝酒的朝臣都说陈昭是第二个董卓,那陈昭不该学董卓一样盘踞洛阳欺负百官吗?怎么忽然就要走了?
  吕玲绮对“陈贼欺辱百官”没什么触动,出身边关,又有一个擅长会用拳头说话的亲爹,吕玲绮打心眼里认同适者生存那一套。再说了,那些士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她爹和几位叔叔都说过士人看不起他们这些武夫,吕玲绮对他们没什么好感。
  张辽晃了晃有些醉意上头的脑袋,含糊道:“前几日我练兵路过昭明军营,看到昭明军收拾行李。看这架势,昭侯应当早就有离开洛阳的打算了。”
  有经验的将领观察军队的动作,便能推测其动向。要在一个地方驻扎一年的军队和只需驻扎两个月的军队,所扎下的营帐截然不同。昭明军的军营十分简陋,一眼便能看出他们不会在洛阳久留。
  他们不止一次私下嘲讽朝中百官,说百官被董卓吓破了胆子,一群蠢货。
  可百官看不起他们这些武夫,他们也乐得瞒下此事,看百官着急。
  吕玲绮从张辽这得到了确切答案,垂头丧气回了卧房,看到被当做枕头的几册竹简也提不起来兴趣。
  她往床上一趟,把头埋在竹筒堆里。
  陈昭要走,貂蝉要跟着陈昭一起走,就她一个人留在洛阳仿佛她比不上貂蝉一样!吕玲绮怒气冲冲磨牙。
  吕玲绮有些委屈,陈昭让她读《孙子兵法》,可她还没读完这册书,陈昭就要离开了。那以后她怎么才能让陈昭知道她变得很厉害了呢?
  半响后,吕玲绮从成堆的竹简中抬起了头,眼珠骨碌一转,有了主意。
  “爹、阿爷。”吕玲绮推推烂醉如泥的吕布。
  吕布直觉自己头疼的厉害,耳边却有人一直不消停喊他,吕布不耐烦睁开一条眼缝。
  “阿爷,我想出一趟远门。”吕玲绮狡黠混淆了自己的目的。
  吕布果然没有在意,他强行把眼皮又睁开一点,昏昏欲睡:“去哪?”
  “儿想回并州老家亲自去驯服一匹属于我的赤兔。”吕玲绮扒拉着吕布的肩膀。并州五原郡,她的老家,是边关之地,盛产马匹。
  “多带些人。”吕布翻了个身,挥挥手。
  吕布不担忧吕玲绮沿途的安危,按照吕玲绮的武力,有人想打劫她,只会丢掉小命。半大的老虎也是猛兽。
  计划通。
  吕玲绮欢快哼着小曲回到自家卧房,翻开《孙子兵法》第一册,她这些天只看完了第一册。
  “乱而取之。要趁着敌人混乱的时候攻取胜利。”吕玲绮美滋滋把这卷兵书塞进了自己行囊。
  读书果然有用。
  吕玲绮第二日一早就带着数十士卒离开了洛阳,往北行路,走了一个多时辰,她停了下来。
  “往西南走。”吕玲绮打了个响指。
  “女公子,咱们不是去并州吗?”侍卫提出疑问。
  吕玲绮深沉道:“我有要务在身,回并州只是对外的说辞。”
  洛阳,太傅府邸。
  陈昭与卢植相对而坐。
  “卢公当真决定留在洛阳,不与昭一同返回徐州了?”陈昭语气中满是可惜。
  卢植面容比之初来洛阳时更苍老了些,他淡然一笑:“昭侯惦记老夫?”
  “唉。”陈昭叹息,“收上来的学费已经被昭明军吃完了,教书的夫子却另投他处,昭实在愧对书院学子。”
  卢植面上的笑容一愣,无奈摇头:“昭侯初心不改。”
  顿了顿,卢植又若无其事道:“老夫两袖清风,身无长物能赔偿汝。”
  按照陈昭贼不走空的架势,也不是没有反过来找他追债的可能。
  “卢公藏书甚丰”陈昭意有所指。身为当世大儒,卢植家中藏书不比蔡邕少,蔡邕藏书万卷,已经被陈昭派重兵送往徐州了。
  卢植抚摸花白胡须:“乃是老夫留给儿孙的传家之宝罢了,若只为传播圣人学说,昭侯自取就是了。”
  有不少人将典籍视作传家之宝,生怕旁人学会了自己的本事。所幸卢植一生喜欢教书,桃李满天下,连公孙瓒和少年刘备这样单纯去混名头的学生都愿意收着,并无敝帚自珍的心思。
  卢植感慨:“老夫日后无法再亲身向天下人传先圣之道,昭侯若能让更多人看到圣贤传下的典籍,亦算为我儒家传播大道了。”
  与刚至洛阳时相比,卢植更加苍老了。朝廷百废待兴,年幼天子的信任让卢植义不容辞扛起了大任,太多的事务让卢植迅速疲惫苍老。
  陈昭看着卢植雪白的发丝,有些不忍,低声道:“人之寿数有限,卢公已为汉室鞠躬尽瘁半生,便有遗憾也非人力能改,也该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享受几载天伦之乐。”
  她也是委婉劝说卢植,大汉天下将亡是必定的事实,一人之力再大,亦无法挽天倾。
  卢植笑了起来,带着看破一切依然全盘接受的坦然:“那便让老夫这把老骨头为大汉殉葬吧。”
  起码他在洛阳一日,便能保护天子一日安稳,他若离开,只怕用不了多久便会又有牛鬼蛇神跳出来霍乱朝纲。
  天子连乳牙都没换完,他实在不忍心舍天子而去。
  陈昭起身,恭敬向卢植深深一揖:“卢公大义,昭钦佩不已。”
  无关立场,她单纯敬佩卢植的大义。满口圣贤的人不少,可危急之时,真能舍生取义的人寥寥无几。
  卢植看着哪哪都合乎他心意的陈昭,在分别之前,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若当初,汝为老夫之弟子,而非从张角,今日,天下可会不同?”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卢植,在青州见陈昭设立学院有教无类之时、在虎牢关前见陈昭救帝又当机立断用兵破关之日、在洛阳听到陈昭要把缴获的粮食拿出来赈济灾民之际
  在陈昭身上,卢植看到了仁德。
  偏偏荒谬的是,这个智勇双全又有仁德的贤才是一个反贼。
  陈昭哈哈一笑,漫不经心道:“我谋反在先,拜张角为师在后。”
  她扯扯嘴角:“卢公领兵讨贼,昭便是卢公要讨的贼。说起来,昭数年前曾与卢公有过一面之缘,卢公军中大旗,便是昭亲手射下,不知公可还记得否。”
  卢植愣了一下,从记忆中找出了这一段不算近的记忆。他低声感叹:“原来是你。”
  他早该想到,射断中军大旗的那只长箭,与陈昭那日在虎牢关外推出的车弩,如出一辙。
  “本来广宗已经撑不住了,还要多亏先帝轻信奸佞之言,治罪卢公,昭才得脱身之机。”陈昭毫不客气揭卢植老底。
  “卢公被关在囚车之中,边走边骂,昭还私自出城蹲守在半路听了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