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我和他在餐厅对坐着吃完了饭。
  饭后,本来我是想去洗碗的,他却先一步端着碟子去了厨房,我也没再坚持。
  坐在沙发上,我摸着肚子陷入了沉思:琴酒的厨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不对,我过来是谈正经事的,不是过来蹭饭的……他表现的好平静诶,都没有问我到底去了哪里……怎么跟他开口呢?直接说我想跳反酒厂?……我真的要搬回来吗?虽然天天有人给我做饭很棒诶……琴酒应该不会答应吧?毕竟是酒厂劳模……
  琴酒从厨房出来,他抽了张纸巾擦拭手上的水迹,他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我,开口问:“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此时脑子里被一堆想法挤的乱糟糟的,不假思索就开口:“黑泽,你的饭做的不错,我准备推翻组织,好把你从组织手里抢过来关在我的安全屋天天给我做饭,吃穿用度不会短了你的——你觉得怎么样?”
  琴酒没有说话,看着我的眼睛明晃晃地流露出了“你在说什么鬼话”的疑问。
  我才意识到刚刚的话好像不太妥当,轻咳了一声,决定直接开诚布公地谈:“我的意思是说,我准备跳反组织,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我已经做好他拒绝我的准备了……
  “好。”
  “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记得别告诉别人……”我话刚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他的回话:“你说什么?”
  他低头自顾自地擦着他的枪:“我说好。”
  虽然这确实是我的期望,但他就这么轻易答应了实在是大出我的意料。我有些迟疑地问他:“可是……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他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这重要吗?”
  好吧,确实不怎么重要。
  “但是……你不是说你适合这里吗?”
  “又不是离了组织就不能活……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
  我还想问些什么,被琴酒不耐烦地打断:“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我识趣地闭上了嘴。
  跳反的事可以留到以后慢慢讨论,现在我更想知道另一件事。
  “君度……在哪里?”我问他,“进入组织后我好像一直没见到他。”
  事实上,我不仅没见到他,连组织里都像是根本没这个人一样,打听不到他的消息。我曾试着用之前的联系方式联系他,电话对面却是“该用户已注销”的忙音。
  琴酒没有立即回答,反而像是在思考着些什么,偶尔抬头看我一眼。
  我一看就知道他有什么事瞒着我——估计还是不好的那种。
  “说。”
  他这才慢吞吞地说:“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自从那次……之后,他把东西给了我,然后就不知所踪,组织里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君度消失了?他会去哪里?
  我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琴酒问:“你要给谁打电话?”
  我说:“轩尼诗,没准他会知道。”
  琴酒没再说话。
  令人惊异的是,电话接通了——我以为像他这种神神秘秘的情报人员,电话都是半年一换的呢。
  对面没有立即说话,像是在确认来电号码似的,过了一会才问:“白兰地?”
  我说:“是我——你有君度的消息么?”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反问我:“你回来了?在哪里?谢天谢地你可算是出现了……这一个月琴酒那家伙找你找的都快疯掉了——不行,我现在就给琴酒打电话……”
  “你不用管——琴酒现在就在我旁边,你知道君度现在在哪吗?”我重新又问了一遍。
  他这才止住自说自话,回应了我的问题:“君度?知道啊……他这会不是在西伯利亚那鬼地方嘛……”
  打完电话,轩尼诗获得了我还活着以及在琴酒那里的消息,我则拿到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联系的上(轩尼诗说)”的君度的联系方式。
  我挂了电话,然后放下手机,抱臂看着坐在旁边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我的琴酒,挑了下眉毛:“解释一下?”
  琴酒这会眼睛看回来了,他面色不变,很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没什么好解释的。”
  “我说我都回组织半年了怎么还没遇见君度——哪怕我之前因为失忆没有主动去找他,他也会自己来找我——即使他在西伯利亚。”
  “现在看来,果然是你在中间切断了他的消息渠道——胆子挺大,黑泽阵。”
  琴酒深绿色的眼眸仍旧看着我,他没说话,眼神却明晃晃地显示:那又怎样?
  不怎么样,只是——
  “小心君度回来找你算账。”我笑了笑,就把这事给揭过去了。
  他们之间的事我从不插手——都是年龄以三作为开头的人了,要做什么他们自己心里有数。
  琴酒冷哼一声:“我怕他?”
  行行行,你不怕,酒厂大哥最厉害,谁都不怕。
  我敷衍地应了一声,上楼回卧室打电话去了。
  ——————————
  电话铃响了。
  摇摇欲坠的空酒瓶堆晃了一下,最上面的的酒瓶就噼里啪啦全都掉在了地上,一时碎片飞溅。
  被酒瓶埋在中间的人微微动了一下,他的头发散的到处都是,明明是雪白的发色,此时却因为沾满了灰而显得灰扑扑的。
  他脑袋还趴在桌上,伸出一只手挣扎着过去够到了振动个不停的手机,看也没看就按了接听键:“谁——”
  对面的声音却让他手一抖险些摔了手机:“君度?”
  第75章
  我看着面前风尘仆仆的青年, 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了许久,才道:“你瘦了。”
  他笑着把胸前的长发拨弄到背后, 冲着我wink了一下,漫不经心道:“想你想的。”
  我笑着骂他:“油嘴滑舌。”
  他两只手都伸了出来,在身体两侧作投降状,拖长了声音道:“哪里有——我可是实话实说。”
  但他是真的瘦了很多,两颊有些陷下去, 宽大的衣衫在他身上显得空空荡荡, 像根衣服架子,风一吹就能飞走了一样。眼下也是一片青黑, 像是几日都没睡好觉了。
  但他的眼睛很亮, 精神看起来也很好。
  我们现在正坐在东京地下基地的酒吧里——老位置了。
  他喝了一口酒:“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算了下时间, 意识到柯学元年的时间根本没有确切数字,于是只好说:“有一段日子了。”
  君度的脸色没变,还是笑眯眯的模样, 但声音听起来有点危险:“看来琴酒那小子翅膀硬了, 爪子未免伸的有些过长了……”
  这件事确实是琴酒干的不地道——但护短的家长绝不会跟着应和。
  所以我没接他的话头, 只是低头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在桌上推给了君度。
  君度看了一眼,他怔了一下:“是……”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它自己断开了, 实在是不好修复, 我就自己把这两块重新加工了一下……”我又掏出另一块小木牌, “我自己留了一块, 这一块给你。”
  君度伸手接了过来, 他低着头翻来覆去地看着那块我亲手打磨抛光好的迷你平安符,然后小心翼翼地收进了怀里——我看见他的手有些抖。
  他收好平安符, 没看我,仰头又喝了一口酒:“白兰地,我也没想到它竟然真的有用……”
  他眼睛看着吧台后的架子,眼神却没有焦距,像是在发呆:“我的族人都是因为它而死……”
  他没等我询问,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
  君度出生于坐落在东京郊区的一个较为传统的世家大族,家族的历史很久远,最早能追溯到平安京时期。虽然到君度出生的时候家族已经有些衰败了,但底蕴仍在,族里也依旧住在祖宅,按照旧式的传统生活。
  不巧的是,君度出生后没多久,他父亲就因为意外身亡,作为他父亲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君度在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接过了他父亲的族长之位,因为年纪太小,所以在成年之前都只是被当做少族长培养——为他日后正式接任族长做准备。
  虽然父亲早亡,但家族里都是仁善之人,母亲慈爱,族中长辈也对他多有关照,族里还有年龄相仿的兄弟姐妹,所以君度的生活还是过的挺不错的。
  年少时的君度颇为叛逆,他不喜欢一板一眼的族长必学课程,也不喜欢族内有些死气沉沉的氛围,更不喜欢那些条条框框繁文缛节——所以他经常偷偷翻出祖宅,到商业街四处乱逛。
  不过不管怎么说,君度的生活是还很平静的。
  但一切都结束在他十三岁生日的那天晚上。
  具体日期君度已经记不清了——在那件事发生过后,他就再也没有过过自己的生日——但他记得那是一个仲夏夜。
  白天的生日宴席还没结束,君度就被族里的长老叫到了他父亲的书房,长老从书房的暗格里取出一个系着红绸带的木制平安符,帮君度带在了身上,然后仔细地藏在了重重衣衫下面。他拍了拍君度的肩膀,笑着说:“今天我们这群老家伙埋了十二坛四时酒在中院的梨花树下,等七年之后你成年礼了再开封……等到时候我就可以把族里放心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