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明美低着头,手不安地搅了搅膝盖上的裙子边:“是的,大人。”
  “说过多少次了不用叫我大人……算了,”我放下搅着咖啡的铁匙:“这次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明美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坐直了:“我想问问大人上次跟我说的话——”
  “为什么——让我注意诸星大?”
  一直在旁边沉默地宫野志保腾地站起来:“我就说那个男人不对劲——”
  她话说到一半,就看到我挥手示意的动作,暂时闭上了嘴,愤愤地坐了回去。
  我没有立即回答宫野明美的问题,而是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然后道:“我只是给你一个建议,听与不听都在你。”
  “至于为什么——”
  我重复了一遍宫野明美的问题,微微顿了一下:“你不是自己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吗?”
  她脸色有些发白,许久才低声说:“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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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本看了眼从晚饭过后就一直站在阳台,冷着脸一支接一支抽着烟的莱伊,悄悄拉了下身边的苏格兰。
  苏格兰心领神会,两人走到厨房,假借着洗碗的水声说悄悄话。
  “莱伊那家伙到底怎么回事?从接了个电话过后就一副严肃的模样——他抽的烟味浓的都快飘满整栋房子了!”波本不满地冲着苏格兰抱怨。
  他身旁的蓝色猫眼青年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好像是他的女朋友打来的……可能是俩人闹矛盾了吧——我当时正巧路过,听到他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分手?' ”
  波本冷笑了一声:“走歪门邪道的家伙……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进的组织。”
  “像他那样的人,活该被分手。”
  苏格兰看着身边咬牙切齿又有些幸灾乐祸的幼驯染,有些心累——他不知道为什么零从见到莱伊第一天起,就是这么一副哪都看不顺眼的模样,明明人家莱伊也没得罪过零。
  他摇了摇头,把波本推出了厨房:“别操心人家的事了……明天不还有个任务?提前探查下行动路线吧。”
  波本收起脸上的神色,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第60章
  “浅羽飞鸟你有病吧!”我忍无可忍地吼出声, 抬手就想拽住他的衣领,被他轻飘飘地拂开了:“不是你说的嫌我进度太慢么……”
  “那也没让你把宫野志保给牵进来!”
  “这个项目一开始本来就是宫野夫妇创建的,如果说有人能接手并研究出什么成果的话, 只有他们的女儿宫野志保了。”
  “更何况是她自己要求加入研究组的……我可没有拿着枪逼她加入。”
  “你这话说的可真是无耻——难道不是你主动找上门告诉她我在你的项目组?”我忍了又忍,实在没有忍住,一拳砸在了他身后的墙上——距离他的脸只有不到两厘米。
  他眼也不眨:“白兰地,你我心中都很清楚,她的平静日子过不了多久了……组织一开始培养她就是为了这个项目, 之前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有所推迟罢了。她现在都十二岁了, 最多再过一年就要从东都大学毕业,哪怕她这会不知道, 一年后也是要知道的。”
  我低声骂了一句。
  浅羽飞鸟没有理会我, 自顾自的接着说:“更何况……实验要是再没有进展, 就现在的研究进度,对你的问题束手无策——奇怪,我做的实验远远达不到你身体的极限, 为什么会不断往下衰弱……真是莫名其妙。”
  “而且你比我更清楚你的身体根本再拖不下去了——你是想等到死的时候再告诉她真相吗?”
  我冷冷地说:“那又如何。”
  “即使她终生都会生活在本有机会救你的愧疚中?”
  我看了他一眼:“她不会有机会知道的。”
  浅羽飞鸟的语气忽地淡了下来:“你还真是宠着她……这么殚精竭虑地为她做打算。你又不是她真正的亲人, 自己又讨不到一点好, 这会还把自己整个人都搭进去——你这又是何必呢?”
  “爱其子,则为之计深远……从一开始我也不是为了从她身上获得好处才养的她——你不懂。”
  “我当然不会懂……”浅羽飞鸟脸色猛地阴沉下来,他一转身, 手臂带的旁边实验台上试管容器噼里啪啦掉了一堆, 全砸在地上碎成了玻璃渣。
  他没管, 径直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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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野志保穿着一身白大褂, 拿着写满我身体数据的报告单站在我面前, 眉头皱得紧紧的:“这就是你说的秘密任务?”
  我望天望地,就是不敢正面看着她的眼睛, 支支吾吾地回答:“嗯……差不多也算是吧。”
  她几乎都要被我气笑了:“差不多?你要不要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我不吱声了。
  她却有话要说,站近了一步,揪住我的衣服下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质问我:“好你个白兰地,真不错,真不错……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本事呢?”
  我打了个哈哈:“没有没有,也就一般般吧……今天不是星期三吗?你不要去上学?”
  她没理会我的问题:“别想着岔开话题……你生生骗了我一年半,要不是浅羽飞鸟过来告诉我,你还想骗我骗到什么时候?”
  当然是到我死的时候。
  我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陪着笑说:“这不是想让你安心完成学业么——你还在上学,告诉你了也不过就是让你白白担心。”
  “但我宁可知道了白白担心,也不想一无所知地被蒙在鼓里。”
  她终于看完了手上的那张报告,抬起头,脸上的眼眶有些红:“我就知道那次你和黑泽的突然失踪没那么简单……黑泽回来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你醒来之后也对这件事闭口不谈……你的身体就是从那次受伤开始亏空的吧……”
  “难怪后来我再也没看你出过任务……平时非必要也很少出门,一两个月后就把位置给了黑泽。”
  她眼里逐渐聚起了泪水,却被她咬着下唇仰头逼了回去。我想像往常一样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她却拒绝了,让我到休息室好好休息。
  她转身,大踏步走向了门口,白色的大褂略有些长,在膝盖处迎着过道的穿堂风飘荡:“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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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羽飞鸟一条腿撑地,一条腿曲起靠在墙上,低头点了支烟叼在嘴上,烟雾袅绕,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应付过去了?”
  我嗯了一声,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烟:“她没起疑心……虽然你这人我挺讨厌的,不过一码归一码,我还是要谢谢你这次帮我隐瞒。”
  他似乎笑了一声:“别谢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我把烟嘴凑到他点着的打火机上,靠回去舒展了一下肩膀,也吸了一口烟:“你是好人还是坏人跟我没有关系……论迹不论心,就这件事上,你确实帮了我。”
  他吐出一口烟雾,不再说话了。
  我们沉默地靠在墙边,吸完了一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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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志保不知道我那次受伤是别人设好的局,也不知道我和boss的交易,更不知道浅羽飞鸟开的这个项目组一开始根本就不是为了救我——这些东西对她来讲太沉重了,我不想她小小年纪背上这么大的心理负担。
  我也向来没有把伤口扒开给别人看的习惯——别的不说,要是让她知道在她眼中强大又靠谱的白兰地会被别人算计到重伤——这也未免太丢人了点。
  所以我对浅羽飞鸟说帮我个忙,在志保面前瞒着点——只要藏好之前的实验记录,瞒过她并不难。项目的目标是返老还童,我身体需要的也是能够返老还童的能量,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和浅羽飞鸟的目标是殊途同归。
  浅羽飞鸟当时正低头观察着试剂变化,听到我的话从鼻腔中哼出一声笑,像是冷嘲。
  不过他也没有拒绝。
  其实我和浅羽飞鸟的关系很微妙。
  按道理来讲,我落到今天这个下场,有九成都是他害的,但我并没有那种对他恨之入骨的感觉——虽然看不顺眼是一定的。
  我和他并不像是纯粹的研究员和受试对象,也不像是幕后凶手和受害者,更不像是普通的朋友或是同事。
  有时我们甚至还能相安无事地坐在一起,点上一支烟,再随便说上几句话。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
  ——可能有些时候,他偶然流露出的神态和言语,会让我觉得他与我同病相怜吧。
  竟然会冒出这种想法,我自嘲地笑了笑,果然是我脑子不正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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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本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时已然挂上了身为情报人员所独有的神秘微笑,他不再犹豫,走进了地下基地的酒吧。
  今天他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据说他在组织内部地位极高,近乎无所不知,但此人十分神秘,就连已经爬到朗姆手下的身为情报人员的他之前都不知道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