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
  我一时想起了很多,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摸摸黑泽阵的头——他似乎想躲,却在看到我脸上的神情时硬生生中断了自己的动作——这显得他的脖子看起来有点怪异。
  我亲切地询问他:“落枕了?”
  他脸色变得更臭了。
  我猜我这会脸色可能不太好。
  我又摸了摸他的头——手感还蛮好的:“抱歉,想起了一些不太开心的事。”
  他侧头躲开我的手,拧着眉头不高兴地看着我:“那就不要去想。”
  我笑了:“都怪你不好好养伤,我才会想起不开心的事。你老老实实不要再动你的伤口,好好让它愈合,我就不去想了。”
  他又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
  似乎是不想再和傻子浪费感情,他起身上楼了。
  我站在楼梯的下面,长长吐出一口气,转身把我放在桌上的仙人掌一并带上楼,放到了主卧的窗台上。
  快到中午了,太阳晒到大理石窗台上,我摸了摸,很暖和。
  仙人掌应该会喜欢的吧。
  我弯下腰问仙人掌:“喜欢吗?”
  又觉得自己此举实在可笑,不由低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一转头,却看见黑泽阵站在我房间门口,一手搭在门框上,不知看了多久。
  见我望过来,他神情自若,没有一点偷看被抓住的心虚:“快中午了,午饭你想吃什么?”
  我看了眼外面的太阳——有点晒。
  我不想在夏天的这个时候出门,于是对黑泽阵说:“随便在家里吃点吧——你看着有什么就做什么,我不挑的。”
  他点了下头,转身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皱了下眉:好像从刚才换药之后,这小子就有点不太对劲。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
  直到被黑泽阵从房间里喊出来吃饭,我也没想明白他到底哪里不对劲。
  但这一切的思虑都在桌上的罗宋汤和寿司面前被我忘了个干净,我快乐地取筷取勺,拿了两只碗过来在桌上摆好。
  尝了一口罗宋汤里的牛腩,我放下勺子,真心实意地对旁边正低头解着粉色hello kitty猫围裙的黑泽阵说:“把你带回来,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不愧是我,慧眼识珠,捡回来这么个大宝贝,我得意洋洋地想。
  他正背着我挂围裙,我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只能听到他的嘀咕:“只是照着菜谱上说的来的……”
  哦呦,我凑过去,稀奇地往他脸上望:这是害羞了?
  难得啊!
  第35章
  最后黑泽阵还是没让我看到他的脸, 我也不想把人给逼急了——要是以后都不给我做饭了怎么办?于是从善如流坐回去,接着吃我的饭。
  罗宋汤很鲜很浓,颜色红亮亮的, 飘了层橘色泛金的油光,西红柿被细细地切碎成丁,在煲中被熬得很烂,牛肉酥软,还打了一个漂亮的蛋花。我吃了一些牛肉, 然后把汤拌进白米饭里——米是好米, 粒粒分明,泡在汤里也很有嚼劲。
  寿司的形状捏的很精致, 摆盘也很漂亮, 味道更是我最喜欢的加州鱼籽军舰——相当的妙, 我吃了好多枚。
  黑泽阵倒是对自己做的食物兴致缺缺,不过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胃口大, 也吃了不少。
  我把剩下的食物放进冰箱冷藏, 用过的碗碟放进洗碗机——前两天龙舌兰才买好给我邮寄过来的——按下“启动”键, 再把桌子用厨房湿巾擦一擦,饭后残局就收拾好了。
  我打了个哈欠,上楼准备去进行一场美美的午睡。
  经过侧卧时, 我无意中撇了卧室一眼:黑泽阵正坐在床边, 安安静静地擦着他的枪。日光从窗户中照射下来, 在他银白色的发间细碎地闪着光。被拆卸下来的枪管乌黑发亮, 一看就知道不知道被擦拭过多少次了——黑泽阵好像没什么别的爱好, 闲下来时就是训练和擦枪。
  现在我明令禁止他做那些会扯到伤口的训练,他能做的也就只有擦枪了——虽然枪械是要经常保养不错, 但这几只枪到他手里还不到一个月,已经被他给擦的油光水亮——我怀疑要不是这是金属,估计早就要被他磨的包浆了。
  一般的十六岁青少年是这个样子的吗?
  我回想自己十六岁时的经历,试图从中得到一些经验。
  然后我放弃了。
  在我十五岁到二十二岁的这七年里,我几乎没有任何清晰的记忆,只有混乱而模糊的痛苦与不甘。
  以前只养过女孩子,还是那种小小的听话的女孩子,对怎么教育少年我还真没什么头绪——也许我该找有相关经验的人请教,或者找本有关青少年教育的书来看看。
  养孩子还是得认真点的,别把好好的阳光开朗一小伙子给养歪了。
  我想起了后来一身黑衣黑帽毫无品味煞气腾腾除了工作没有任何个人生活的琴酒,深感教育之路任重道远。
  我悄悄离开了黑泽阵的房门口,一边走一边盘算着什么时候去找一趟君度。
  ——————————
  “去长野?” 我向贝尔摩德再次确认:“那家xx研究所?”
  贝尔摩德抱着臂靠在车旁,语气淡淡的:“对——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 我收回目光,转身给她拉开了车门,“上车吧——别晒到了。”
  黑泽阵沉默地开着车,一路无话。
  研究所建在地下,入口还是一家生物制药公司,只是名字不同。
  我想我明白为什么千岛犹太后来会和组织闹翻了——如果我家公司天天被一群穿着黑衣服的腰上配枪的煞气腾腾的危险分子和从头到脚白大褂时时刻刻嘟囔一堆听不懂的医学词汇的貌似科研疯子的人进进出出,我也会疯掉。
  唔……真可怜啊,千岛犹太。
  不,不能这么想,至少他还获得了钱。
  我们走进旋转门,早已有人在那里等着我们了——他很主动地上前:“大人们请跟我来。”
  熟悉的银白色电梯,熟悉的刷卡机器,熟悉的地下实验室过道——组织的研究所都是按照一个模板打造出来的吗?
  只是这一次,等在尽头实验室里,转过来的背影不再是雪莉,而是一位中年男性。
  他和龙舌兰一定会很谈得来,我暗想。
  他站在我面前的亲切感,令我一瞬间甚至有点想握着他的手,把龙舌兰的联系方式给他。
  但我最后还是忍住了。
  我一个人的报销额度,可撑不住他们两个拿去报销高额假发,更何况现在我还带了个新人。
  虽然这么做很对不起龙舌兰——他即将痛失一位能和他共同探讨生发秘诀的同道中人——但手下新收的万能帅气下属和已经处腻了的关系平平的中年秃头同事,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更何况他还拿我的报销额度去买假发!!!
  现在组织里的人都认为我的头发是假的,只是为了面子才声称是真发。
  已经有不止一个组织成员过来跟我说要注意休息了——情报组的还委婉一点,说自己新得了什么生发秘诀可以分享给我,让我注意劳逸结合,有什么任务可以助我一臂之力balabala……
  行动组的就要直接多了——我正坐在酒吧里喝酒,一个浑身肌肉虬结的大汉一屁股坐在我旁边,自以为小声,实则他那声音如洪钟一般:“白兰地,听说你秃了?”
  “秃了—秃了—秃了—”的声音在酒吧里不断回响。
  一时间,酒吧里所有人都朝我望来。
  君度刚喝了一口酒,闻言直接一口喷了出来,一边笑一边接过身后酒保递来的纸:“咳、咳我没事,就是刚刚想到了一个笑话……你继续,继续。”
  我看他是想看我的笑话。
  我想把面前的那个啤酒打一顿,认真的。
  但我不多的理智拉住了我——万一我真动手了,组织里的传言就不是“白兰地报销假发,疑似因为任务压力过大而秃头”,而马上就能变成“白兰地被人戳穿光头事实,恼羞成怒干翻全场”。
  但我没想到,不动手的结果是第二天组织的传言又变了——“白兰地被当众指出秃头,沉默不语难以反驳,颓废痛苦借酒消愁。”
  我明明是在努力借喝酒克制住自己的杀意。
  早知道当初就该把啤酒打一顿,反正怎样都是要被人在背后凭空臆造。
  可恶你见过哪顶假发能有这么光泽顺滑,还能撑得住我每天的高强度任务?
  反正龙舌兰上报的额度肯定买不到我这种质量的头发做假发。
  那天之后我给他们头上压了没有一个星期做不完的任务,对的,他们——啤酒那个脑子不清醒的家伙自己怎么可能打听到这种消息,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撺掇他来打头阵看笑话。
  果然还是太闲了。
  有时间去碎嘴,八卦上司的笑话,不如给我去做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