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欧式大双眼皮,下面是一双海洋般的蓝色眼睛,周遭白色的肌肤隐现着点点偏近橙色的雀斑。
  是拉沙德。
  那个在教室和酒吧曾与她有过两面之缘的助教。
  说不上是心底隐秘的失落多一点还是意料之中的平静多一点, 阚婳不自在提了下嘴角, 莞尔的淡笑看不出差错, “…rashad.”
  她朝拉沙德点头示意,拉沙德也有些惊讶, 嘴里飞快地说了一串英文,有些模糊, 阚婳听不太分明。
  入了夜后的蒙特卡罗一阵风一个温度, 阚婳搓了搓胳膊, 吸过一口冷气正打算和拉沙德告别, “take care……”
  话还没说完, 一张俊挺英昳的面庞撞入她的眼中。
  “你要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我?”浓墨重彩的五官瑰丽到极具侵略性, 此刻这张常年据着薄恹疏冷的脸上勾着一抹笑意,像是湖面上倏然落入了一捧烟花。
  她听见他散漫地调笑,“我长得这么帅,应该很难被忽略吧,小天鹅?”
  阚婳的瞳孔稍稍放大, 就像是小猫微微炸毛,忍不住叫出声来,“霍堪许?”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能在这儿吗?”
  “也不是…”阚婳的声音重新软了下去,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宕机了,有些口不择言, “但…难道你是因为我来的吗?”
  话刚问出口阚婳就后悔了,她暗恼自己的自作多情,却在下一瞬得到了霍堪许不假思索的肯定。
  “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男人恣漫的神色噙笑, 眉目隐在背光的昏晦中带着几分让人躁动不安的暧昧。
  董怀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阚婳身后,他将外套披在阚婳的肩上,“冷到了吗?”
  阚婳回过神来拢了拢衣领,摇头。
  董怀泽这才转过头来,“这位先生…很眼熟。”
  霍堪许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少装。”
  阚婳闻言急忙上前拍了下霍堪许的手腕,“你礼貌点。”
  没想到被警告后的霍堪许并不感到冒犯,反而微挑长眉,倒真不再说话了。
  董怀泽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抽搐了一下,他没想到霍堪许会这么直白地勘破两人之间的关系,这也显得他刚刚软钉子似的伪装有些拙劣。
  “霍先生。”事已至此,董怀泽敛下客套的笑,并不客气地问道:“你找婳婳有事吗?”
  “很显然。”霍堪许漆黑的眼瞳轻慢地迎上董怀泽,“我对我的心上人有话要说。”
  像是猛兽并不积极但绝对充满掌控感的挑衅。
  董怀泽也被霍堪许这句极具归属意味的话牵动了情绪,有些僵硬地扯开话题,“抱歉我和婳婳还有些家事要处理,恕不奉陪。”
  霍堪许没搭腔,只是看向阚婳。
  很显然,这样一头极具进攻性和攻击力的猛兽,却将一根轻盈的绳索交到了阚婳手上。
  夜风带着点海水的寒意,阚婳扬起头时,眼尾被风吹得有些发红,显得她愈加像是樽柔嫩水润的瓷娃娃。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阚婳的话头落到这里显出些微欲言又止的踌躇,最终却还是没有说下去。
  吃完夜宵后,董怀泽带阚婳坐了当地的观光大巴。
  他包了上下两层,假使阚婳觉得冷了,可以随时坐到一楼去。
  地中海附近的建筑自由奔放,色彩明亮,即使在黑暗中,建筑物的剪影也充满圆润的线条,显出柔和风情。
  作为“赌博之城”的蒙特卡罗更是典型,一半是尖锐恢弘的钢筋铁骨,一半是地中海上的田园风情。
  记忆当中,阚婳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对当地别出心裁的建筑物生出兴致,这次难得来到蒙特卡罗,董怀泽不希望阚婳一味沉浸在延恩锡沉重的枷锁当中,她也该出来散散心。
  只是现在两人心思各异,董怀泽也没了欣赏的心绪。
  “婳婳,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阚婳转过头来,“什么?”
  董怀泽深深地看了眼自己身侧的女孩。
  她似乎出落得更漂亮了,褪去了小女孩的青涩,她的眉眼愈加秾艳,温山软水般的五官因此变得明丽妍媚。
  话到嘴边反倒变得畏缩。
  见董怀泽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阚婳并不在意,像是没有察觉般又回过了头。
  “哥哥。”
  阚婳忽然先开口了,透黑的瞳仁当中若有所思。
  董怀泽不明其意,“怎么了?”
  “延恩锡当初…是不是接触过国内的人?”
  资料上记载延恩锡涉嫌经济犯罪被逮捕,可作为最大据点的意大利发展时延恩锡还在服兵役,反倒是延恩锡第一次从牢里出来后才开始频繁进出意大利境内,直到后来定居国内,他的行踪才算稳定些。
  “好像是的。应该是那个犯罪集团在国内也有部分势力…怎么突然问这个?”
  阚婳低下头,浓密卷翘的睫毛半耷,在瓷白的眼底落下小小的一片阴影。
  片刻后,她扭过头去,“没什么。”
  她只是讨厌自己一些莫名其妙的预感。
  延恩锡没在酒店安生太久就吵着要出去,弗兰克没有理由将他留在酒店太久。
  大约一周后,延恩锡重新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
  不过这段时间他们也不算是一无所获,延恩锡和上线还有联系,大约是怕延恩锡咬死了他们,总之神秘的幕后之主近期应该还会给延恩锡一笔令他无法拒绝也无法背叛的分手费。
  半个月后,阚婳收到了一个新的地址。
  ——索斯比拍卖行。
  拍卖会。
  那简直是money laundering的绝佳地界。
  自打墨西哥出了反洗钱法案后,原本蒸蒸日上的艺术行业忽而折坠,反倒是摩纳哥公国的艺术品拍卖行业得到了大幅跃升。
  像这种拍卖大部分买主都不会直接出席,而是采取电话拍卖的形式,尤其是大数额艺术品的买家,光登记资产的九牛一毛就足够令人咋舌。
  但令阚婳感到意外的是,她在这一次直接出席索斯比拍卖的行列中看到了曹汝梅的身影。
  拍卖会当天,曹汝梅毫不避讳地对着媒体侃侃而谈。
  六六大寿将近,她有自己属意的拍品,阚婳看出她话里话外都是想借着这次的拍卖,重新将阚氏带回到大众的视野当中。
  凡是财团出身,无论大小,鲜少有这么直接露面的话事人。
  是以周遭的人一见到偌大阚氏如今半个掌权者,纷纷簇拥上去,奉承之语不绝于耳。
  曹汝梅的秘书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忽然出现,凑到曹汝梅身畔耳语片刻,接着就见曹汝梅微微变了脸色。
  周遭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曹汝梅变脸的意思,继而就见一抹窈窕的倩影款款走进了金色大厅。
  水晶帘不下,云母屏开,冷浸佳人淡脂粉*。
  高冰种的翡翠实在难镇,但是阚婳的五官向来越素越皎洁俏丽,越繁越舒展大气,这条来自georges hobeika的秋冬高定搭配她耳畔脖颈水头如冰的翡翠首饰,衬得她越发明艳清贵,不可方物。
  是生面孔。
  却实在好颜色。
  众人沉浸在宛然浮光般的静谧当中,有人蓦地出声,“那个好像是…竖琴手阚婳?”
  接着有人迟疑接话,“是那个…阚家出走的长女阚婳?”
  听到这话,大厅里的其他人不由得将八卦的目光投向如今阚氏的最大话事人,曹汝梅。
  在场的人,但凡家里有点根基的,都知道当年曹汝梅在阚家掀起过多大风浪,不过阚老爷子在外留情无数,却只有曹汝梅一人登堂入室。
  从名媛的拎包小妹到偌大阚氏的掌权者,要说她没有手段是万万不可能的。
  想到这层,众人眼里的惊羡也转而变成了对阚婳的同情,甚至不乏不怀好意的幸灾乐祸。
  ——真可怜,原本该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现在却只能在外面漂泊,这一次恐怕也是作为表演人员被请来演奏的吧?
  听到周遭话锋变幻的窃窃私语,曹汝梅不紧不慢地拉了拉肩头的毛领披驳,不免得意。
  成王败寇不过如此,只要她现在站的够高,就不会有人指责她的一切得来得不光彩,只会哂笑阚婳含着金汤匙出身,现在也要落到为别人奏曲助兴的地步。
  说话间,门厅旁的侍应生忽然弯腰,恭敬地为阚婳递上了手牌。
  有人惊讶,“阚小姐居然也是来参加拍卖的么?”
  毕竟这一次索斯比拍卖的受邀范围极狭,拍品珍贵,有些堪称有市无价。
  能来的、或者叫人代理出面的,都是手上流动资产达到了绝对数额的人。
  也正是因为到了这个规格,曹汝梅才愿意在媒体前出面,高调竞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