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其实阚婳只说了一半。
  今天董卓华难得空下来,找她过去商量了一下有关“思远道”分红的事,阚婳忙了一天脚不沾地,好不容易空下来想和巫冬宜出来搓顿夜宵,结果刚坐下,阚婳就刷出来了弟弟的朋友圈。
  正好巫冬宜也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是万骁越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了。
  阚婳明显看出了巫冬宜的心不在焉,趁着菜还没上齐,阚婳做主退了剩下的菜品,简单打包了一下就往医院赶。
  巫冬宜面上不说什么,但就连手机都差点忘在了日料店里,记忆中巫冬宜总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子,阚婳很少见到她六神无主的模样。
  她忽然想起很早以前,一个留学生姐姐同阚婳说过,一个男人想要勾引一个女人,第一步是要向她展示魅力,但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是要把自己变成一只淋湿的小狗。
  阚婳一直不太理解这句话,但今天在巫冬宜和万骁越的身上,她好像有些明白了“淋湿小狗”的含义。
  原来喜欢就是会心疼的。
  在确定了万骁越没什么大事后,阚婳起身和巫冬宜告别。
  她到了酒吧门口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开了自动备份,那一点电量苟延残喘着终于是没捱过去,刚打开手机就自动关机了。
  门口的保安戴了墨镜俨然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一把就将阚婳拦下,要她一定得给出证件证明自己是成年人。
  阚婳没法子,只好找人借了充电宝干站在门口等手机开机。不过好在她的运气总是很好,当初手机摔坏了还能顺利接到弟弟,今天在酒吧门口也没待多久就等到了阚栩。
  霍堪许眄过跟前动作微微瑟缩的少女,“很冷吗?”
  她今天穿了一件无袖的方领连衣裙,缎料哑光隐约泛出珠粉一般的色泽,衬得人嫩生生的,清纯又干净,就像是初春芙蕖上那一簇将开未开的嫩芽,掐出一截蒲柳似的纤腰。
  也难怪会被认为是未成年。
  虽然还在八月,但夜雨过后,整个申城似乎都漫上了秋意的前奏。
  阚婳点点头,“稍微有点。”
  她搓搓手,刚想开口催促弟弟回家,下一秒她就被兜头套上了一件黑色卫衣。
  乌木沉香的味道辛冽醒神,又带着香柠檬琥珀淡淡的绿叶柑橘调。
  温暖的体温通过衣料传递到阚婳身上,她扒开衣领露出一双乌润弧圆的眼,心底却因为卫衣上的余温感到点点的别扭。
  就好像周遭都被他环住了一样,弥漫着他的气息和温度,裹挟着某种难以言明的侵略性。
  但她转念想到这是弟弟的衣服,小的时候小黑皮蛋和她抢衣服穿却总是被她打到趴下,输了就爱在地上撒泼打滚不起来,脸上眼泪鼻涕混作一道横流毫无形象……
  嗯。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疙瘩又消散了。
  霍堪许余光瞥见小天鹅一个人在卫衣里蛄蛹了许久也没探出手来,他不禁正眼望了过去。
  猝然对上那双漆黑却写满野性回响的邃利眼瞳,阚婳心头一跳,掌心却微微潮湿了起来,好像被什么东西定在了原地。
  霍堪许的卫衣里面只穿了一件无袖背心,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清晰,赏心悦目,不是夸张的成块肌肉,却一眼就能让人感觉到青筋之下藏匿偾发的力量。
  阚婳刚刚心底下压去的那点异样又蓦地升腾起来,像是一川蒲絮,毛毛躁躁地扫过她的心底的每一处。
  今天的弟弟话好少…阚婳真是有些不太习惯。
  见阚婳的眼神一直留驻在自己身上,霍堪许稍稍弯过头,似乎是在无声地询问她。
  阚婳收回了目光,“我在想你会不会冷。”
  “穿着吧。”
  见阚婳站在原地迟迟不动,霍堪许走上前来,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臂拉进了卫衣,随后又揪着肩线给她整理了一下衣服。酒吧门口的灯光昏暗,阚婳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听见他一如既往恣漫的语腔,“毕竟姐姐开的不是汽车,夜风很冷。”
  什么意思?
  阚婳心中警铃大作。
  开始嫌弃她不能开大汽车来接他了?
  阚婳:“我觉得……”
  她的长篇大论还没来得及开头,霍堪许却忽然开口,截去了她的话头,“穿好了?”
  “啊…嗯。”
  阚婳话音还没落下,紧接着她就往前被人整个圈进了怀里。
  霍堪许的骨架高大,阚婳在他面前小小的一只,被他抱进怀里时,从背后看几乎完全掩住了她的身形。
  阚婳蓦地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几乎快找不到自己的声音,“阚、阚栩……?”
  霍堪许垂下头去,沉默地感受着怀里温软的身躯。
  他清醇的嗓音带着倦意厮磨在阚婳颈侧,近乎贴着她的耳际呢喃,“好累啊姐姐,让我抱会儿吧。”
  阚婳一愣,原本要推拒的手也停在原地。
  弟弟这是在…示弱?
  她偏过头去,只能看到阚栩眉目落拓挺俊的侧颜。
  蝶翼般浓黑垂长的睫毛流溢点点光珠,向来恣意昂扬的眼尾此刻敛过那些锋利冷锐的光,只剩下一个少年人偶尔疏倦的时刻。
  阚婳察觉到今天阚栩的情绪好像不同以往,整个人似乎都包裹着一股子自厌且疏冷的气息,她想起刚才她在酒吧门口看见弟弟刚从酒吧里出来的那副样子,好凶,阚婳都差点不敢认他。
  她不知道弟弟遭遇了什么,却也明白绝不能强求别人揭开自己的伤口,或许这时候弟弟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全身心接纳他的怀抱吧。
  想到这里,阚婳艰难地扬起头来,小巧的下巴勉强搁在他的肩头,试着伸出一只手来,拍拍他的背,表示某种安抚抑或是安慰的意味。
  ——不要难过啦。
  感受到少女的回应,霍堪许低头埋向她的脖颈,双手又不动声色地抱紧了些。
  她没有排斥他,反而拥住了他。
  这让霍堪许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个温暖而柔软的落点,熨帖而舒适,从此遍野并非全是荒棘。
  挥拳向周然的那一瞬间,霍堪许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没有后悔。
  他不是一个喜欢复盘否定自己的人,可是在看见阚婳的那一刻,霍堪许只是想,如果他没有打那一架,如果他没有耽误那点时间,如果他早出来一点,是不是她也就不会冻得这么厉害。
  力道越收越紧,阚婳只得被迫踮起脚来贴向霍堪许,甚至觉得这有些严丝合缝。
  然而想到弟弟一定是在里面受委屈了,阚婳也没有强行挣脱的想法,只是伸手抚平过弟弟脸上的创可贴的翘边,随后视线同弟弟漆黑的眼瞳相接,不带任何谴责地、笑吟吟开口:“走吧,我带你回家。”
  她的眼瞳清澄明粹,此刻里面只能映出霍堪许那双郁挺斐然的眼。
  另一边,酒吧的大厅里,廖常景正连拽带哄地把宁宇涛推出来,“小许总这回是动真格的了,兄弟里只有你能劝住他,快让他消消气吧。”
  廖常景可不想自己的产业没死于对家商战,先因为小许总撤资而毁于一旦了。
  宁宇涛自己个儿也害怕,刚刚小许总揍人的时候他可是全程目击者,“我劝个锤子,我过去给他当沙包泄气吗?”
  廖常景想了一下,“也行。”
  只要不拿他的黄金城开刀就行。
  宁宇涛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廖常景我杀了你……”
  两个人你推我搡到一半,到了门口却发现刚刚还满身煞气的小许总现在正平静地站在原地。
  他俩一对视,“许董来了?”
  “…他来了小许总能更暴躁你信不信?”
  两人研究了一会儿,才发现霍堪许跟前还站着个白裙子的小姑娘。
  “嫂子?”
  “嫂子多难听。”宁宇涛手指摇了摇,高情商发言:“要叫姐姐,懂吗?”
  廖常景脑补了一下打招呼的场景,“可是那丫头看起来比我小了至少十岁。”
  “叫阚小姐吧。”宁宇涛讲究了一把,“显得咱们尊重。”
  “什么意思,两人还没在一起……”廖常景观察了一下两人之间的氛围,得出结论:“小许总还在追她?”
  “嘶……”宁宇涛摸着下巴仔细回忆了一下,说是在追人,可小许总和她明明都同居了;可要是说在一起了,小许总也没正儿八经地官宣过。
  上一个信口胡诌传谣的人已经被小许总一拳嵌上墙了,宁宇涛汲取前者的经验,决定在这件事上持保留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