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恨!我恨他!”
  巫冬宜一口闷完杯里的酒液,只剩冰块砸得当啷响。
  阚婳也有些醉了,抱着酒瓶直叹气,“他既然有那么多缺点,为什么你现在才和他分手啊。”
  她记得巫冬宜和上一任的金融男只date了一礼拜,连嘴都没亲到就分了。
  巫冬宜呜咽了一声,托脸回想,“但是他长的是真的好看,手指长,劲瘦型…最重要的是——不是大树挂辣椒。”
  说到这里,巫冬宜忽然来了劲:“婳婳,你知道怎样才能最大程度减少踩雷吗?”
  “踩雷?”阚婳迟疑,“是人品爆雷的意思吗?”
  “不是。”巫冬宜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是器大活好,doi的时候舒服!”
  阚婳慢吞吞地垂下了眼睑,糯白的面庞上却一点点泛出了剔透的粉色。
  “啧。别跟个锯嘴葫芦似的,咱们女人谈恋爱不就是注重个体验感吗?”巫冬宜一踩脚座滑到了阚婳身边,“听姐的,鼻子挺拔,眉峰高,青春期没胖过的……”
  阚婳捂住两边的耳朵趴下,“哎呀你不要说啦。”
  巫冬宜看她这小模样越说越来劲,“啊啊还有,手臂绷青筋,拇指指尖齐食指根,胡须一天没刮就很旺盛的…保管一开一个准。”
  说着说着,巫冬宜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禁悲从中来,“噫呜呜噫我要和他做恨。”
  阚婳好奇地抬起头,“诶,做恨是什么意思?”
  “虽然恨他但是他活是真好呜呜呜呜……”
  做恨做恨,顾名思义,边做边恨,越恨越做。
  阚婳:“喔……”
  今天又学到了新中文。
  他们的卡座附赠了不少果盘,阚婳看着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哭诉大会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没经意水果吃多了,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清凉的水流冲刷过指间,被酒精蒸腾的那一点熏意终于消退了一些。
  阚婳用冰凉沾水的手背扶了扶脸颊,刚整理完她就正面碰上了个喝得酒意冲天、脚步跌跌撞撞的女生。
  为了避让她,阚婳后退着撞上了另一个人。
  “不好意思。”阚婳抬起头来,发现面前的人居然是梁以洲。
  “婳婳。”梁以洲也很意外阚婳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他下意识扫了圈周围,“你一个人来的吗?”
  阚婳捋过耳畔的碎发,“我陪朋友出来散心。”
  “朋友……”梁以洲若有所思地念过这两个字,“我认识吗?”
  阚婳点点头,“巫冬宜。”
  小的时候都在一起玩过,也不知道梁以洲还有没有印象。
  梁以洲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我们这边快结束了,结束后我来找你,送你们…回去?”
  “啊不用了。”阚婳客气地婉拒,“小巫她心情不好,我们要可能挺晚才走,就不麻烦你了。”
  “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和我之间……”梁以洲话还没说完,附近的包间忽然有人探出头来,“梁总。”
  那人操着口粤普,说话时眼神却八卦地逡巡在阚婳和梁以洲身上,“你还不来,我们都以为你醉倒厕所了。”
  “有点私事。”梁以洲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一步,挡住了那人投向阚婳的近乎审视的视线,“你们先玩,我很快就回来。”
  那人比了个“ok”,回了句“那我们等你。”接着又探回了包间。
  梁以洲回过身,对上阚婳那张昏暗里当中愈加朦胧却也愈见精致的脸,他和煦一笑,“你们什么时候结束,天色不早了,两个姑娘家不方便,我送你们回家吧。”
  “再说吧。”阚婳稍退半步,“梁总今天看起来谈的是公事,还是先去忙吧。”
  梁以洲稍愣,片刻后面上又露出浅淡的笑影,“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点都不愿意多麻烦别人。”
  阚婳没吭声。
  其实不是的。
  她从小就被长辈夸赞说乖巧懂事,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几乎将自己所有的任性都放在以洲哥哥身上了。
  只是那是以洲哥哥,而不是梁以洲。
  “那行,过会儿有事一定要叫我。”
  “就我们两个女生。”阚婳说着抬起了那双乌润的眼瞳,里面是笑,却像倒春寒里那一场料峭的风,“梁总来的话,我们也会觉得不太方便。”
  她不动声色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甚至可以说是疏离得有些严苛。
  梁以洲身形一顿,望向阚婳的眼里有些苦涩,“婳婳,我们之间…已经生分成这样了吗?”
  “梁以洲。”这是阚婳第一次那么正式地叫他的名字,她语腔温和,咬词轻软却坚定,“从前我们就不是可以随意决定玩伴的人…现在长大就更不是了。”
  过去的是非对错阚婳已经无意追究,爷爷当初将她带离阚家,远渡重洋,求的也不过是她能够开始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这次回国,她也无意和阚家扯上任何联系。
  从前梁以洲幻想过很多种他们重逢时的场景,那时候的阚婳不再把他当哥哥看待,而是真正把他当成一个男人去依赖。
  但让梁以洲没想到的是,阚婳第一次叫他的全名,却是在这种时候,要和他决裂。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梁以洲镜片后的目光有些薄暗,“即便你放弃了阚家人的身份,也不愿意…重新交我这个朋友?”
  阚婳默了半息,仰头不卑不亢道:“你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难道猜不准曹夫人的心意吗?”
  阚家话事人欣赏的准女婿,身边却跟着一个由前任阚家家主定下娃娃亲的对象…阚婳觉得不管是阚娜还是她,又或者是梁以洲本人,都没有这个强心脏去面对外界的流言蜚语。
  况且对梁以洲来说,一个童年许久未见的玩伴,比起他接下来高楼万顷、前途无量的事业来,根本微不足道。
  起码在阚婳看来,梁以洲的抉择并不难做。
  她做事的风格向来如此,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选择。
  阚婳走后,刚刚那个操着粤普的人从包间里走了出来。
  他给梁以洲点燃一支烟,眼睛一转,察言观色,“这就是你留学的时候常惦记的妹仔?”
  梁以洲低头就烟吸了一口,没说话,神色隐在烟雾后不甚分明。
  “诶,别这么低气压。”那人还是第一次看向来从容不迫的天之骄子那么失意,“哪有难追的妹妹仔,只有不够努力的男人。”
  “你不知道。”梁以洲又抽了一口烟,嗓音有些发涩。
  她说他们之间已经生疏了,可是阚婳不知道的是,从小到大,阚婳的任何一场竖琴比赛,她参加的每场活动、获得的每项荣誉,他都了如指掌。
  或许连梁以洲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这个最疼爱的妹妹产生了不一样的想法。只是有一天当他看见她的社交平台上出现和其他男生的合照时,他开始无法控制自己卑劣地臆想,为什么站在她身边的人不能是他?
  阚婳发在社交平台上的每张照片,梁以洲都保存在了备用机里,每个夜深人静孤枕难眠的时刻,他都会一次次的摩挲过屏幕,想着如果此刻她在他的身边,那么那些明媚动人的笑影应当都是为他而绽放的。
  他甚至开始违背父母的意愿,不断地以“liang”的署名给她发邮件。虽然她从来没有回复过,可梁以洲却在这一封封的邮件当中感到难言的满足——他在介入她的生活。
  从前梁家刚刚崛起的时候,他被父母反复叮嘱,只有足够听话、足够靠谱、足够优秀,才会被允许和那些家世煊赫的孩子一同玩耍。他对阚婳从来都是仰望的。
  他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阚婳重新回国,她也摆脱了阚家人的身份,不再是那个走到哪儿都闪闪发光的小公主。
  他以为这是他的契机,可她却不愿意再接近他了。
  为什么不喜欢他?
  是因为那个野小子吗?
  想到这里,梁以洲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倒按着拧灭在了窗台上。镜片背后的眸光生冷、晦暗。
  可如今他们身份对调,这些难道还由得她吗?
  阚婳回到卡座的时候,巫冬宜已经又喝完了两瓶混啤。
  “嗝…你来了…怎么去那么久?”
  “遇到了个以前的朋友。”阚婳心不在焉地落座,巫冬宜看出了她的心情并不算好,于是提着手里的混啤坐了过去,“嗯?什么坏朋友,害得婳婳心情都不美丽了。”
  鉴于巫冬宜对追寻八卦有超乎寻常的执着,又同时认识她和梁以洲两位当事人,阚婳选择了三缄其口,她低眸望了眼巫冬宜手上的酒,“这酒好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