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就像前些日子我见了秦家的夫人,就是从前大房行三的姑娘,她夫家搬回京城,只等新年
  一过,看看是留在京城任职还是去外头。你瞧这个,就是那丫头送的,可见也想亲着我们。”张氏指着桌上的一套青瓷茶具。
  南枝端起缠枝青瓷茶盏,指尖摩挲着细腻的瓷片,眼睛一转就明白了张氏这一番话的目的。
  前边说起二姑娘的婚事,又念着姊妹互帮互助,这是想要让回去给李安宁说,让李安宁为二姑娘添妆。别看李安宁位份只是贵人,可到底在宫中,算是二姑娘的倚仗了。
  至于后边大房的三姑娘,张氏是想让李安宁与三姑娘来往紧密,毕竟有一个当京官的亲戚,指不定哪天就能为她撑腰。
  而三姑娘主动给张氏送礼,实则也是暗示了两家恢复走动,秦家会因为她有个当宫妃的堂姊妹而尊重她,李安宁也能从中获利,算是互惠互利。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南枝对三姑娘的记忆还停留在“不好相处”上,不曾想几年过去了,她竟有所成长,也懂得这些迎来往送。
  “夫人的意思奴婢明白,回去就跟主子提。您说的在理,都是同一个祖宗,身上留着一样的血,哪里就陌生了呢?只要送一回礼,见一见,自然能熟络起来。”南枝说罢,果然看见张氏笑了,笑意中带着满足。
  “还未问您,那三姑娘近来可好不好,夫家对她如何?主子对这些个不清楚,奴婢还得问个明白,回去后才有话头说,不至于抓瞎。”南枝询问。
  张氏早把这些探个一干二净,此刻听南枝问,便慢慢说起来,“秦家这几年红火着呢,单说秦老爷,有可能留京。还有秦六爷,就是三姑娘的夫君,可是了不得,三姑娘给我透了底,说秦六爷能在京都当官。”
  “再有,她膝下如今养着一个儿子,刚一岁多,与她甚是亲近,那日她到家里来,也把孩子带上了,虎头虎脑的……”
  “说起来,奴婢也很久不见三姑娘了,不知何时能再见。”南枝不由得感慨,三姑娘的命还算不错,早早嫁出去,在她出嫁那几年,父亲还是高官,能为她撑腰,让她在秦家活得滋润。
  而娘家倒了之后,她因着是出嫁女,没有受牵连,不用像未出嫁的两个妹妹那般一脖子吊死。在人笑话她没了依靠时,偏偏多了一个当妃嫔的堂妹,教人不敢轻视她。
  两人聊着,李老爷便回来了,南枝与李老爷见礼,过了一会儿李老爷便出去,到书房看书。
  “家里公子们读书怎么样?”南枝又问,大公子是有天赋,只是不知道下场了没有,若他有出息,于李安宁来说也有益处。
  “大公子聪明伶俐,是个好儿郎,老爷说了,等他下场,必中秀才。”张氏说,前些年家里一直不太平,大公子受了影响,功课落下了不少。
  况且,大公子与她不亲近,任凭她怎么拉近,大公子不理的,只与赵家的人来往,让她好一阵伤心,现在也不关心他了。
  左不过她有大姑娘当倚靠,对大姑娘好也就成了。那等冷心冷肺的人,没得还是个白眼狼,不值得她的好。
  既然要让大姑娘当下半辈子的靠山,张氏自然而然想到了拉拢南枝,毕竟她是大姑娘最信任的人。
  “我原是想着,把你家里人也安排到京都,后边一想,还得问问你,他们可愿不愿意。”张氏说,“等他们到了,你也能时常见到家人,不至于隔了几年甚至是十几年才见到一次,到时候恐怕都不认得人了。”
  南枝心里一动,但摇摇头拒绝了,“劳夫人记挂,只是居大不易,他们都是平头百姓,在京城难以立足,或许日后会不一样,将来再说吧。”
  倘若来日李安宁能爬到高位,她跟着水涨船高,那时候就可以把家里人接到京都。
  张氏多聪慧的一个人,看南枝脸色就明白她不想多说,便话锋一转,问起了宫里的事。
  南枝就给她说了颖贵嫔以及四皇子,李家消息不灵通,还不知道此事。
  闻言,张氏叹息道:“女子生育就像过鬼门关,踏过去了,没半条命,没踏过去,再也睁不开眼。不管怎么选,横竖都难。”
  “贞贵人的身子得好好调理,往后子嗣上也容易些。”张氏嘱咐,“若是宫里太医怠慢,我在京城寻名医开方子,给贞贵人调养。”
  “知道了。”
  *
  南枝婉拒了张氏的邀请,赶着晚饭前就出了门,这时正在下雨夹雪,冷飕飕的。
  路过沧澜馆,还能闻到烧纸的味道,一阵冷风吹过,南枝快步往前走。
  十二月二十七这日,听得太后把四皇子带去了寿康宫抚养。
  熙贵妃说罢这个消息,又对容贵嫔说道:“行宫传回来信儿,说王宝林预备生了,大约还有十几日。现在正冷着,陛下与太后娘娘说,等孩子在行宫养两三个月,待开春了暖和一些再挪回来,免得孩子受凉。”
  “是,臣妾知道。”容贵嫔心里厌恶王宝林,也不想养她的孩子,可皇命难违。
  谁都没看见,愉美人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乍然握紧了手帕。害死了她孩子的贱人,生的孩子也是这般恶毒的胚子,岂能在宫里活的自在?
  *
  长春宫,后罩房。
  宫女太监们都住这里,人多眼杂,有那一天到晚只盯着旁人的宫女瞧见了贞贵人的宫女们得了厚赏的年礼,正嫉妒呢,暗地里诋毁她们。
  “怕是祖坟冒青烟,才叫她们得了这好差事,你看看我们,跟着娘娘几年了,这第一年的时候也就得了一两赏赐,吃喝那是一点没有。”
  “快别说了,当心教人听见。”
  “我偏要说。”不忿的正是珊瑚,把针线一扔,满心抱怨道:“娘娘是一宫主位,竟还比不上贞贵人来得大方,年节一年才一回,也不见对我们有特殊的。别的宫人得了厚赏高高兴兴过年,咱们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况且你是没有看见麽,陛下这一年到咱们长春宫,回回都是去寻贞贵人的,娘娘没有半点宠爱,只怕不用几年,贞贵人就越过娘娘去了。我晨起时还听见了小厨房的人要巴结贞贵人,可见人人都知道那是热灶。”
  她倒也知道利害,说话声音压得低低的,只叫好姊妹冷香听见,听她说完,冷香下意识地点点头,显然也是赞同珊瑚的话。
  “陛下给各宫赏赐东西,我特意留意了,贞贵人得的与咱们娘娘的一样多,这叫甚么,摆明了在陛下心里,那贞贵人就比得上娘娘了。”冷香气恼,恨静贵嫔不争气。
  膝下有个公主,还是贵嫔,可在皇帝那儿,才入宫的贞贵人能与静贵嫔同等。
  这怎么能不让她们憋屈?
  珊瑚黑着一张脸,正想往外走,冷香急忙拉住她,“你干甚,前些日子与寒梅吵嘴才被娘娘罚过,现下又跑出去,莫不是又想跟寒梅争一争?”
  “你知道便好,替我遮掩遮掩吧。”珊瑚甩开冷香的手,今儿要是不把这口气发出来,她得憋成病。
  得了南枝的命令紧紧盯着她们的翠竹赶忙去通风报信,南枝得了信,回头往长春宫宫门口看了一眼,估摸着皇帝快要来了。
  “你先下去,这件事做得很好。”南枝夸了一句。
  “是。”翠竹欢快地退下,她相好那儿已经周全,过得舒心不少,所以她肯卖力。
  南枝进内,与李安宁说道:“这时机挑的正正好,我们谋算了这么久,怕就在今天了。”
  皇帝要到李安宁这里用晚膳,这是李安宁想法子争宠争回来的,可巧,那边按照计划,珊瑚果真耐不住,这就能顺水推舟,让皇帝看见。
  冬日的天黑得快,皇帝到时,东侧殿已经点燃了烛火,到处一片明亮。
  “炭火太多了,闷得慌。”皇帝才进屋,便颇感不适,他向来不惯屋内过于闷热的。
  “求陛下恕罪。”李安宁状似惊慌失措,急急忙忙跪下,身后的宫女们也跟着跪。
  “罢了,撤走一些。”皇帝抬手吩咐夏忠实,“你身子弱,是该烧多些炭,免得受凉。”喜欢一个妃嫔时,皇帝很好说话。
  他朝李安宁伸手,见着美人把纤细白皙的手搭在手掌心,一使力气,李安宁就坐在了他的身旁。
  “陛下喝茶。”南枝捧来了茶水,李安宁接过,不经意间,两人对视,南枝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等皇帝喝过茶水,李安宁便说道:“陛下,晚膳还要一会儿,这屋里热哄哄,不若嫔妾陪着陛下出去走走?等下再回来,正好舒适着用晚膳。”
  皇帝一想,便起身,“朕还没细细看过长春宫。”静贵嫔不得他心意,他从未在这长春宫慢慢走一走。
  两人屏退了宫女太监,穿过没有鲜花的花圃,往花园走去。
  说是花园,其实不过有几个坛子
  ,栽种了一些耐寒的花朵儿,不过不好看。
  “那有几株梅花,已经开了,是静贵嫔让太监移栽过来的,比这些能入眼。”感受到皇帝情绪,李安宁手一指,指向了假山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