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容贵嫔眼神惊疑不定,“林美人,这是怎么回事?”她有些害怕,该不会这衣裳不干净吧?
  “娘娘甚么意思?嫔妾不明白?”李安宁懵懵懂懂的模样,“不过是奴婢们办事不利索,怎么还与嫔妾有干系呢?”
  内室一时安静了,众人心思浮动,就连淑妃都看着衣裙沉思,似乎在想甚么。
  “娘娘,奴婢有话要说。”是伺候容贵嫔的宫女,她小心翼翼地说道:“奴婢曾听过,如果在衣裳里缝入诅咒的物件,就能使衣物变得邪气,还能让穿衣的那个人耗费岁数。”
  南枝抿唇,她们向翠竹漏了底,说林美人要以诅咒谋害容贵嫔,可实际上并没有诅咒,不过她在衣裳上下了一定的药,能让人手抖心惊,以此让这场戏更加真实。
  江美人蹭的站起来,离脚边的衣裙远远的,脸色黑漆漆,欲言又止,恨不得立马质问林美人。
  “这种话怎么能乱说?嫔妾岂会谋害容贵嫔?”李安宁起身,指着小宫女怒骂道:“倒是你,冤枉我,有何居心?”
  “奴婢也许说错话了,可奴婢也是为了娘娘。”小宫女把头磕得砰砰作响,一副忠仆的样子。
  “嫔妾绝不可能做那样的事。”李安宁红着眼睛说,“这衣物是嫔妾让宫女绣了好几日才成的,废了不少心血,
  一片心意。若娘娘不信,可以把它剪碎看看,只是若里头干干净净,娘娘又待如何?”
  她这样说,德妃已然察觉到不对劲,刚想出口安抚林美人,却被一旁的淑妃及时抢去了话茬,“既如此,定要依了林美人的话,还她一个清白。”
  “天见可怜的,无端端被冤枉一通,若是真的那就是好事,可若是假的,叫林美人往后怎么作人?”
  容贵嫔一听,正是这个理,不管是与否,都要把衣裳剪烂弄个明白,于她、于林美人都是好事。
  “嫔妾等也赞同。”江美人壮着胆子说,她们仨都是长春宫的,如果林美人有不轨之心,她也无法忍受这样一个人与自己同住。
  另一方面,倘若林美人没有动歪心思,她肯定也要帮着她,不然林美人手脚不干净,她也要被其他妃嫔耻笑。
  小宫女捧上剪子,李安宁便看着刚才开口的宫女以及浮云,说道:“你们两个觉得有异样,便由你们来剪吧,若是有东西,也算是亲手解个明白。”
  可,没有的话……
  骑虎难下了。
  “嗤嗤嗤”,布料被剪子撕裂开的声音很清晰,两个宫女把一件华美的衣裳剪得七零八碎,一些厚实的地方被特意照顾,撕成薄薄的碎料——但是,甚么都没有。
  只有布料,一清二楚!
  “嫔妾终于得了清白。”李安宁哀泣起来,先安慰她的是不善言辞的沈才人。
  淑妃高高在上地看着软成一摊泥的宫女,视线左移,又看着浮云,嗤笑道:“啧啧,看来不是林美人的问题,而是你们两个有问题。不知是受人支使还是装神弄鬼?”
  不等她们给个反应,淑妃立即对着身后的石榴说道:“去勤政殿请陛下,还有永寿宫,熙贵妃得空的话,请她到永福宫一趟,今日这事没完没了了,得让陛下做主。”
  说罢,她看了看神色微微变化的德妃,笑起来,“德妃,你说是吧?不查清楚,总是心里不安。林美人证明了自己清白,为着你的清白,请陛下来一趟不过分吧?”
  淑妃就差明着说:这事是德妃闹出来的。
  德妃揪紧了手帕,几双眼睛盯着她,她压下心里的不虞,轻轻吸气,“淑妃说得不错。”
  永寿宫离永福宫挺近,熙贵妃便比皇帝要早到一会儿,她神色不佳,有些恹恹的,圆圆的眼眸一扫,“石榴都已经把事情说了,到底怎么闹的,只不过来送礼,竟冤枉了林美人?”
  “陛下驾到——”
  “臣妾等参见陛下。”
  “都起来吧。”皇帝在上首坐下,沉着声音问道:“如何?”
  “臣妾刚到,才问了两句。”熙贵妃回答,“此事古怪,还得陛下定夺。”
  来之前夏梨还劝她不要插手此事,因着她这一胎怀的不是很好,怕冲撞到。
  不管干不干净,到底闹出事端,这就于她养胎不利。
  “先把事情原原本本与朕说一说。”皇帝拨弄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单看神情看不出异样,只是他瞥了德妃一眼,眼里已然有了不悦。
  前因后果一一重现。
  皇帝敲着桌子,说道:“紫儿,浮云。”
  两个说有异样的宫女立即磕头,下一刻,她们就瞪眼,张嘴想要求饶,可粗使嬷嬷上前捂住她们的嘴带下去,任凭她们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她们听见皇帝说,“拖下去,杖毙。”
  不管是容贵嫔的人,还是德妃的人,只要扰乱后宫,只能得一个“死”字。
  “朕绝不允许有人在宫中使这些卑劣的手段,你们可明白?”皇帝是冲着德妃说这话的,“德妃,延禧宫事务繁忙,你暂且不用协助熙贵妃管理六宫了,管好你自己宫里就行。”
  他从阴谋诡计中厮杀上来的,一眼就看出了原委,只怕德妃要害了林美人,林美人或是知情,所以没中计。
  对于德妃,看在大皇子的份上暂且绕过这一回。
  “陛下!”德妃失声惊叫,万万没想到就这样轻飘飘被剥夺了管理六宫的权力。
  “容贵嫔,由你帮着熙贵妃与淑妃管理。”皇帝看向满脸惊喜的容贵嫔,“朕相信你的能力。”这是一早想好的事,容贵嫔出身大族,学过管家,自然更能镇得住。
  熙贵妃听着容贵嫔谢恩的声音,想起昨夜陛下到永寿宫时,与她说,容贵嫔的哥哥在南边治水有功,是个可造之材。
  只凭着家里的功劳,容贵嫔在后宫便能舒舒服服,甚至入宫不久就能沾染宫权。
  “林美人。”皇帝又望向李安宁,往日里这个娇俏动人的美人这会儿低垂眉眼,颇像霜打得那般,蔫蔫的,不复活泼可爱。
  只是不曾想,她也有利爪,平日里像一只懒洋洋的狸奴,一有威胁就亮爪子抓挠人。
  还挺有趣的。
  “夏忠实,传朕旨意,长春宫林美人素有柔明之姿,性资敏慧,人品贵重,着升为贵人,再从库中挑些好玩意赐给她。”
  李安宁没想到捡着便宜了,她即刻下跪领旨,心里揣度,估计皇帝心情还不错,不然哪里能给容贵嫔宫权又让她晋位?
  不管如何,这一世开头走得顺顺当当。
  南枝衷心为李安宁感到快乐,她升了一级,作为她的奴婢,待遇自然也更好一些。
  皇帝还有事儿先走了,熙贵妃留下与容贵嫔说了好些东西,“明儿你到永寿宫,本宫教你怎么管事。”
  “谢娘娘。”容贵嫔笑得灿烂。
  回长春宫的路上,江美人明显更热络,“林贵人,不若到我那边坐坐?”
  “不了。”李安宁摇摇头,“静贵嫔还禁足呢,咱们可不要太放肆,免得她不快。”
  江美人这才想起静贵嫔,“也对,你瞧我,为你的喜事正高兴着呢,忘了这一茬。”得罪了主位,她在长春宫的日子可不太好过。
  待回到东侧殿,李安宁让南枝把翠竹找来。
  “今儿德妃被去了协理六宫的权力,身边的浮云被杖毙,你可知是甚么原因?”李安宁捧着齐大厨刚做的饮子在喝,声音轻柔,话里的意思却让翠竹如坠冰窟。
  “主子……”翠竹哀求。
  “翠竹,我有哪里待你不好麽?衣食住行,在长春宫的宫女里头,你也算是第二批了吧?只比静贵嫔的宫女差一等,你还有甚么不满足,要背叛我?”李安宁质问,“粗活重活都不用你干,你只需要去御膳房领膳食,去内务府领月例,如此轻省的活计你还不知足?”
  “主子,主子,求主子饶命。”
  在“砰砰砰”的磕头声中,李安宁慢慢说道:“你可知,但凡我不知道你的来路,今日我就会被算计,永远失宠,万劫不复。你还有脸让我饶你?”
  翠竹被她的冷言冷语吓到了,片刻后才沙哑着嗓音说道:“主子,奴婢也不想的,可是德妃威胁奴婢,她把奴婢的相好调去延禧宫,还说奴婢不听话的话,就把奴婢的相好配给太监作对食。”
  “她自小身子就不好,干不了粗重的活,在延禧宫便辛苦得很。奴婢看不得她过着那样的日子,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许配给太监,糟践一生,所以,所以只能答应了德妃。”
  “奴婢刚入宫一年,先前都在内务府学规矩,头一次分配地方便到了长春宫。一开始,奴婢也暗自高兴,觉得上天眷顾,让奴婢得了伺候主子的机会,可后头德妃寻奴婢说话,奴婢才知道,能分给贵人您,也是德妃操作的。”
  她的相好早入了延禧宫,随后德妃把她在名单上的名字挪到长春宫这儿,顺理成章让她服侍林贵人。
  原原本本把事儿讲清楚了,翠竹虽然年轻可也不蠢,知道此时坏了德妃的事,她俨然得罪了她,别说她的相好,便是她自个,也大难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