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不论结局如何,曾经拥有过美梦,总胜过始终一无所有吧?
  许是见她一直若有所思,言漱礼轻轻描摹她眉眼,开口问,“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又哭又骂催我快点结束,结果时间就是用来发呆?”
  “…我很认真在酝酿睡意好吗。这是很重要的流程。”
  “以前怎么没见你有这流程?”言漱礼面无表情,又问,“在想什么。”
  李絮胆大包天瞪了他一眼。
  “说。”言漱礼捏了捏她腮颊。
  “在想——”李絮捉住她的手,贴近,在他心口蹭了蹭,“好喜欢夏天。要是夏天永远都不会结束就好了。”
  言罢,她慢慢闭上眼睛。感受言漱礼不住落下的轻吻,不一会儿,再也抵挡不住困意,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无限下坠的梦中。
  雾蒙蒙一片黑蓝。
  有人伸手接住了她。
  那种不安的漂浮感停止了。
  翌日清晨。
  他们醒得很早。
  洗漱完毕,李絮换了一条利落的露肩连体裤,言漱礼仍是一身极简考究的黑。
  下楼的时候,marie还在睡梦中,管家早早为他们准备了餐食。
  认真吃完,言漱礼拿了一把花艺剪,到祖母的花圃里,逐支逐支剪了一束白玫瑰。李絮在旁帮忙削去荆刺,再用牛皮纸简单包扎起来,打上一个蝴蝶结丝带。
  施塔恩贝格小镇面积不大,无论去哪儿,都不需要很长时间。
  言漱礼没有开昨天那辆声浪轰鸣的布加迪,反而在祖母车库里挑了一辆劳斯莱斯古董老爷车。德国车没有严格的报废年限,经常可以在路上见到老爷爷老太太驾驶各种复古车,李絮自己倒还是第一次坐。
  时间还很早。日光尚且微弱。湖泊上空浮动薄薄一层晨雾,若隐若现蒙住视野。
  敞篷车沿湖行驶,伸出手,仿佛可以触摸到风的心脏。
  很快,抵达修道院山下。
  李絮抱着白玫瑰,与言漱礼手牵手,路过几个晨跑遛狗的小镇居民,慢慢登阶爬上山坡。
  十字架高悬,推开修道院的木门,即见被鲜花簇拥的墓园。
  言幼薇和eliasrosenbaum葬身海底,寻不回尸骨。怕他们的魂魄漂泊迷途,辨不清归路,他们的父母在云城与施塔恩贝格,都各自为他们立了合葬的墓碑。
  波浪起伏的大理石上,一对相拥躺卧的爱人,经由雕塑家之手雕琢复刻,恒久长眠于此。
  李絮将白玫瑰放下,右手置于冰冷的石头之上,心中默念祈祷。
  清晨的墓园寂静、庄重且肃穆。
  言漱礼和李絮没有说话,甚至没怎么对视,只静静牵着手,在墓前站了许久。
  天慢慢亮透。
  日光越来越滚烫、越来越明朗,晨雾渐渐散去,显露出湖泊原本的清与蓝。
  仿佛后知后觉时间的流逝,言漱礼终于动了动,弓身俯首,右手轻轻抚过墓碑上两个名字。
  犹如某种永恒的联结。
  他由此汲取力量。
  直起身,他感觉李絮在非常用力地回握他的手,格外宽容,又格外温柔。
  “感觉今天是个好天气。”她俯瞰日光底下耀眼的湖泊,冲他笑了笑,“回去吧。奶奶应该在等我们了。”
  第44章 事实就是很可怜。
  44
  夏日最盛大、最热烈的七月。
  李絮毕业了。
  今年他们专业的答辩场所定在旧校区,从公寓步行几分钟就到,不必特意跑去manifatturatabacchi那边的新校区。
  清晨早早醒来,李絮仔仔细细化了个全妆,挑了一条不规则斜裁单肩小黑裙,搭配切尔西靴。长发挽起,以一枚单翼胸针别在鬓边装饰,整体利落又明艳动人。
  应邀前来的几位朋友,皆按时到步,聚集在佛美窄窄旧旧的雕塑庭院里。
  李絮与他们逐一贴面拥抱,请他们到教室暂候,自己先去领那堆杂七杂八的文件签名。
  霍敏思兴致勃勃,自告奋勇举着相机跟拍。声称要帮李絮全程记录毕业日,且无偿赠送后期修图及剪辑服务。
  言漱礼则耐心地待在旁边,一边默默目光追随,一边风度翩翩地应付她朋友们的好奇打趣。
  昨日他提前落地佛罗伦萨,吃午餐之前,先陪她到皮革市场搞封建迷信。看她驾轻就熟地摸出钱夹,往那只野猪雕塑的嘴巴里,放一枚两欧硬币。
  “保佑我答辩顺利。”
  李絮充满功利心地祈祷。惯例在大考前,向收受钱财、贩卖心安的猪猪神许愿。
  扑通。
  谢天谢地。
  硬币顺利掉进水池,发出悦耳声音。
  李絮得了心安,满意点头,下意识回身想找言漱礼的手。
  结果*言漱礼正低着头,翻看她钱夹里一张拍立得。
  ——是他站在加州落日里的一张背影。
  当时在旧金山不欢而散,李絮独自离开。回来整理行李,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将这张拍立得放进了钱夹随身携带。
  “…没礼貌,干嘛乱翻别人东西。”
  李絮很有几分赧然,垂着眼不肯瞧他,径自把钱夹收回来,拍立得原样塞回去。
  言漱礼薄唇微抿,配合地假装没看见,没什么原则地讲了“对不起”。
  顿了顿,又莫名其妙展示慷慨,“我的东西可以随便你翻。”
  李絮很漂亮地瞪他一眼,表示自己对他人隐私没什么兴趣。
  言漱礼面无表情捞住她手,忍着走了几步路,还是没忍住,低下去轻轻啄了一下她唇角。
  李絮闷闷不乐地吃了一顿牛肚包。
  到晚上,原本默认相安无事,什么也别折腾,让她好好休息,准备第二天的事宜。
  结果规规矩矩熄了灯,面对面挤在她的单人床,彼此呼吸似有若无拂过皮肤,就又分不清谁先开始地吻在一起。
  “只一次,好不好?”李絮伏在他怀里,被蹭得声音和手脚都发颤,有些犹豫地跟他打商量。自我说服这是缓解考前压力。
  “你的一次,还是我的一次?”考虑到特殊情况,言漱礼难得没有在这件事上表现专断,反而颇有风度地将选择抛回给她。
  李絮觉得这句话问得好狡猾,不好回答。
  选前者,感觉自己没良心。选后者,又怕没完没了,自讨苦吃。
  可是半途而废更不行。
  他们都十几天没见了。
  不止他想她,她也很想他。
  于是到最后她哪个都没选,只拿唇环去轻轻蹭他喉结,暗示他抓紧时间,不要得寸进尺。
  言漱礼也不废话,衔住她耳珠,很快将她湿漉漉揉开,慢而有力地闯进去。
  好在他还是有分寸,整体以取悦她为主。摁着腰肢将人捣得软烂淋。漓,见人掉眼泪说不要了,就不再折腾。直接抽身,摘了东西,沉甸甸抵住她唇环,一边描摹她眉眼,一边迅速弄出来。
  又黏又苦。
  李絮茫茫然被弄脏了脸,心脏砰砰直跳,想要别过视线,又被硬生生钳着下巴转回来。
  被慢条斯理擦拭着腮颊,不知是要弄干净,还是要弄得更脏。一句毫无诚意的“对不起”,讲得李絮浑身更烧更烫。微微失神望他起伏的胸膛与滚动的喉结,又觉不对劲,自暴自弃想还不如由他继续折腾算了。
  第二日,言漱礼一如既往醒得早,运动回来,给她带了刚出炉的可颂和咖啡。
  多功能桌被他熟练地清理出一块空处。李絮跟他挨在一边坐,啃着啃着面包,突然收到一则来自霍敏思的短信。她囫囵看完,敲字回复,完了纠结几秒,忍不住又打开了《小小旅人》。
  距离游戏正式停服还有两周,李絮正在有计划地戒除依赖。
  虽然目前暂时没有取得什么成果。
  liam仍是一脸倒霉相,穿着破披风,每日骑着小马在牧场里等她。
  言漱礼乜了一眼她手机屏幕,淡声问,“紧张?”
  他知道她的坏习惯。
  一旦感觉紧张焦虑,就会近乎条件反射地打开游戏,看着liam这只电子海獭寻求心理按摩。
  “有点。”李絮诚实承认。
  言漱礼声调平而直,“不是说你们学校要求不严格,只要作品集和论文质量过关,答辩就是走个形式?”
  “不是紧张那个。”李絮有点不自然地抿了抿唇角,“…思思已经到学校了,问我们什么时候到。”
  言漱礼没即刻理解她话里意思,过了十几秒才抓住重点。
  “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他冷眉冷眼瞧她。
  “不是。”李絮心虚地啃了一口可颂,没什么底气地辩驳,“就是莫名其妙有点紧张。”
  “鸵鸟心态。”言漱礼轻描淡写提出批评,“你朋友当面问过我,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知道她知道。”李絮含糊又拗口,自己也解释不清这究竟是什么逃避心理,“哎呀,就是随便紧张一下。我没想继续瞒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