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而她意外可以克服心理障碍,接受与他的亲密行为。比起那些只会讲废话、劳而无用的医生,言漱礼的双手与拥抱显然要可靠许多,不失为一种行之有效的脱敏训练方式。
  对哪一方都没有实质坏处。
  双赢。
  不是吗?
  于是李絮像第一次那样,主动凑过去,想要亲一亲他紧绷的下颌,以此作为暗示与开始。
  然而言漱礼神色冷峭,显然并不赞同这套理论,头一偏,生硬地躲开了。
  ——又生气了。
  好难揣摩心思的一个人。
  “言漱礼。”李絮似笑非笑睨着他,声音亦是轻轻的,永远落不到实处的羽毛一样。
  “你知不知道,这是你第二次拒绝我?坦白讲,这么直白粗鲁地拒绝女士提出的性邀请,真的很没风度,很令人难堪。”
  “是吗。”
  言漱礼面容布满阴霾,冷眉冷眼地注视着她,声线结了霜一般,“我怎么觉得难堪的那个是我。”
  各有各委屈。
  各有各道理。
  李絮没有继续和他争论。
  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无意义的对峙,她主动拽住他领口,雨林藤蔓般将他直直往沼泽扯落。那片总是虚与委蛇地笑、总是讲出难听话的软嘴唇,似挑衅又似妥协,刻意亲密地啄了啄他喉结。
  “那我们扯平。”她好声好气,好脾气哄他,“事不过三,稍微顾及一下女士的颜面,别再拒绝我了。我没有别的请求,你这次慢一点,好吗。”
  生锈的情绪又逢落雨天。
  言漱礼目光幽深,非常耐心地,试图等待心底的阴鸷与怒意消散,或者慢慢转变成其他可供唤回理性的东西。好让他可以有理有据地,冷静客观地驳斥她那番既无数据支撑、又无实验证明的狗屁理论。
  他觉得这真是一个再糟糕不过的决定。
  因为李絮浸在他眼中,就像雨夜里的海妖塞壬,惊而白,发着光一般湿淋淋地攀上岸。一颦一笑一言一行,皆无知无觉攥紧他的心,不断地、不断地向他展示自己拙劣的陷阱。
  人生的惊蛰雨来得迟而又迟。
  言漱礼被自己曾经嗤之以鼻的欲望困住了。
  那只撑在她脸侧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反反复复,隐忍克制。
  在李絮又一次向他敞开怀抱,用柔软的嘴唇吻蹭他下颌时。言漱礼冷冰冰地端详她良久,终究还是低下了头,没能挣脱这漩涡与陷阱。
  第17章 我不喜欢煮熟的番茄。
  17
  雨斟得太满。
  感觉要溺水。
  李絮浸在一片钴蓝里。摇摇晃晃。浮浮沉沉。然而又被若即若离承托着,无论如何都无法真正坠下去。
  热。
  密不透风的热。
  热得胸闷气短,血管里的积冰都融化,不似潮湿春日。
  惺忪睁眼的同时,李絮侧躺着,手迷迷糊糊往不知哪个方向推了推,以为又是上回那样被sphynx胖墩墩压了个严实。
  结果触手却是一片温热皮肉。
  一愣神的功夫,才发现身前横着只胳膊,后颈被炙热均匀的呼吸熨烫着。
  胸膛紧贴脊背,心脏隔着皮肤有力共振。她发出的动静不小,从身后将她整个箍住的人理所当然也被弄醒。
  “…快透不过气了。”李絮艰难回头,整个人闷闷的,鼻音浓重地控诉。
  卧室昏暗,偌大的床,他们硬是岌岌可危地抢着同一个枕头,挤到了最边缘。
  言漱礼眼皮眨得极慢,好似初始启动程序的机器,花费了好几秒才醒过神。手*臂迟迟放松少许,自己往床中间位置挪,顺势将怀中人往回捞。
  “你总是乱动。”他一只手揽住她侧腰,另一只手扣住她肩骨,声音沙沙地哑,“不抱紧,要滚到地毯上去。”
  他的嘴唇差不多挨着李絮侧脸,说话的时候,气息会轻轻扫过她耳骨。
  “…乱讲。”李絮很有些不习惯,眼神没跟他对上,不动声色地想要挣脱怀抱,“除了你,没人讲我睡相差。”
  跟霍敏思在奥地利自驾,跟vanessa在山上露营,都被没说过。
  言漱礼察觉她动作,又听了这话,没作声,淡淡乜她一眼,眼皮重新垂了下去,很不高兴的样子。
  而后一只手臂撑在枕边坐起身,没看她,也没有其他动作,不知是不是被打扰了好眠的起床气。
  李絮已经学会阅读墙上那只超现实主义风格的挂钟,花时间辨认了一下时分秒,有些不自然地抱紧被子问,“快中午了,你怎么也起得这么迟?”
  言漱礼短发睡得乱糟糟的,脸很臭,削了几分往日高不可攀的疏离感,显得英俊而随意,近似他少年时期那种更桀骜的气质。
  “生物钟醒了。”他说,“运动回来,洗完澡,你还在睡。”
  “我睡眠质量差,要多睡一点补回来。”李絮略有心虚地将被子拉高些许,转念一想又发现不对,“所以你这是又睡了一遍回笼觉?”
  言漱礼不咸不淡“嗯”了声。
  李絮疑惑,“不回公司吗?”
  “今天周六。”言漱礼虽然不高兴,但还是有问必答,“合法休息日。”
  李絮小小“啊”了一声,腔调懒懒散散的,“还以为你是那种全年无休的类型。”
  言漱礼终于肯低头看她,“那样只能证明nmaa经营不善,快垮了,或者我的工作能力出现了严重问题。”
  “好吧。抱歉。轮到我刻板印象了。”一句搭一句的无聊话,李絮眼皮沉沉还没能彻底睁开,贪懒赖在床上,依着平时习惯舍不得太快离开被窝。
  房间里静悄悄的,惟有智能家居自动亮起的led灯带提供暗淡照明,吊顶的钻石星空折射熠熠柔光。
  言漱礼光着上身,骨架高大挺拔,薄肌精壮漂亮,一双琥珀眼自上而下地俯视她,仿佛一尊适合藏在美术馆深处的纯白雕塑。
  半晌,这尊雕塑目光沉沉,伸手将散在她腮颊上的几绺发丝拂开了。
  原本眼睛要眨不眨懒懒犯困的李絮定了定。
  心底没来由泛起一阵忐忑,后知后觉有种淡淡尴尬涌了上来。
  言漱礼话很少。无论什么时候都这样。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有意克制。
  一整晚说得最多的是“可以吗”、“疼吗”、以及“还要吗”,彬彬有礼之中又微妙夹杂怫然冷意。实际到后面,两个人严丝合缝湿涔涔搂在一起,他来来回回摸她薄薄肚皮,一声不吭将她颠着往上抛,根本就无暇顾及她回答的究竟是“可以”还是“不可以”。
  李絮心跳过速,感受过载,已经失神得分不清是好是坏。只觉言漱礼全然不像一开始时那么耐心细致,自己随波逐流,人都快被撞碎。惟有伸手攀在他背肌上,报复心很重地咬他肩膊,不想他好过。结果好不容易捱到结束,心想总算可以休息,又被闷不吭声捉住脚踝拖回去。
  不期然地,趁她思绪游离,言漱礼的手换了个方向,轻轻揉了揉她耳垂。
  有一点点轻微发热的异样感。
  那处作为不能接吻的代偿,昨夜被衔在口中反反复复咬过磨过,突兀地留下了痕迹。
  “有点肿了。”言漱礼查看片刻,低低嘱咐,“今天暂时别戴耳饰。”
  ……要命。
  李絮心脏跳空半拍,彻底清醒过来,自认招架不住这种事后清晨的暗昧氛围,连忙抱着被子假装从容地坐了起身。
  跟第一次各自整理妥帖才碰面不一样。这次衣服都没正经穿一件,不经意对上视线,开口讲什么都有种似是而非的古怪张力。
  言漱礼的手垂在亚麻缎上,手指修长有力,指腹有长期运动产生的薄茧,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的。很难不令人联想到它缓而重,生涩地往里探的情形。
  隐隐约约有点担心对方会要求再来一次。
  所幸没有。
  彼此皆保有理智,不约而同避开了视线。
  言漱礼撑在她身侧的手半握成拳又松开,薄唇抿了抿,声线压得很低,“早餐要吃中式还是西式?我让人送过来。”
  “这么麻烦,我随便做点吧,反正你家冰箱什么都有。”李絮一心只想尽快逃离这张床,强装镇定地弓身去捡自己皱巴巴的睡裙,背对他潦草套上以后又想起,“还是说你有固定食谱?”
  去到他这种身价的人,一般都会配备专业营养师和健康顾问。
  言漱礼静静抬眼,关注的重点总是跟她不一样,“你会下厨?”
  “偶尔。”李絮站在床边,随便挽了个丸子头,事先给他降低心理预期,“不过做给别人吃是第一次。希望你别太挑剔。”
  相比起英美北欧这种美食荒漠,意大利饮食并不贫瘠,对中国胃较为友好。李絮虽不像许多留子那样被迫练出十八般厨艺,但出于经济及便捷原因,也会简单弄点白人饭糊弄糊弄自己,跟言漱礼这种出去读书还要自带厨子保镖的大少爷明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