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慕容鸾音听见是一道男声,脸色顿变,吓的往后退了一步,靠在碧荷身上,“你不是华云岚,你是谁?诓骗我来想做什么!你当知道我的身份,若敢对我不敬,萧远峥不会放过你!”
  杨虬柔声道:“慕容夫人莫惊惧,我请你来,自然是为了治病,原本是要请你父亲的,但是你夹在拜帖里写给我儿媳华氏的信,我看过了,得知你父亲得病不能再施针,而今是你承继了慕容氏的金针术,故此请了你来。”
  这时月奴捧着一盏清茶走向慕容鸾音,腼腆赔笑道:“请慕容夫人用茶。”
  慕容鸾音当即就道:“我用不惯别人府上的茶具,这会儿也不渴,拿下去吧。”
  月奴僵站在那里,禁不住看向映在帐幔上的人影。
  “慕容夫人既然不喝,你就拿下去吧。”杨虬一边说着,一边往手畔香炉里倾倒了一捧香粉,“还请慕容夫人上前来为我号脉。”
  慕容鸾音冷笑一声,淡淡道:“驸马爷许是对别的医匠随意驱使惯了吧。我来贵府出诊是为弥补父亲的过失,为得了肠绞痛的华氏子治病。况且,我也不是太医,没有为皇亲权贵诊病的职责,我只凭喜好行事,既然见不到华氏子,告辞。”
  “慢着。”杨虬佯装咳嗽一声,柔声道:“慕容夫人误会了。一则,我知你是萧世子之妻,并非寻常医匠,故此绝没有随意驱使之心,也是为了你的名声考量,才以小大郎的名义请了你来,并非故意诓骗;二则,小大郎已经死了。”
  慕容鸾音唇瓣微张,“什么?!”
  杨虬把放在香炉旁边的斗方杯拿在手里,摩挲着杯沿,继续道:“三则,小大郎之死,致使大公主恨毒了你们慕容氏,正暗地里酝酿着覆灭你们,是我拦在前头,为你们求了情,大公主放出话来,若你能治好我的病就功过相抵,不再追究。那么,慕容夫人,你现在愿意为我诊病了吗?”
  慕容鸾音既震惊又愤怒,攥着拳头道:“怎么、怎么能全怪责于我们家呢,总不至于,那日只请了我父亲一个太医吧。”
  杨虬面无表情道:“这样吧,我让月奴把你领到大公主面前,你到大公主面前强势辩解一番如何?”
  慕容鸾音顿时生怯,大公主跋扈霸道之名满京城都知道,她若去了,无异于往刀口上撞。为今之计,只能吞下这个苦果,以化解这场冤仇为要。想到此处,便软声道:“罢了。我不会悬丝诊脉,还请驸马爷出来一见。”
  “我这病不能见光。月奴。”
  侍立在侧的月奴当即去搬了一个绣墩来,隔着帐幔放在了杨虬面前。
  “慕容夫人,请坐于此处为我们驸马爷诊脉。”
  月奴说完就退避了出去。杨虬从帐幔缝隙中把自己的右手伸了出来。
  那是一双纤细修长,却异常惨白,青筋历历可见的手。
  慕容鸾音见状,不敢托大,立时上前坐定,调息后就搭上了他的脉搏。
  “如何?”
  慕容鸾音气笑了,“您的脉息强劲有力,这可不是生病之人的脉象。”
  “是吗……”杨虬死寂的眼中浮现讥笑,“可我发病时,全身骨骼奇痒,似有虫子在血肉里钻来钻去,又仿佛被恶鬼夺舍,满脑子里就想着吃人。”
  刹那,慕容鸾音瞳孔骤缩。
  与此同时,杨虬摔杯为号。
  侍立在门外的星月二奴听得碎裂声,“嘭”的一声将门锁住,大声喊了一句,“驸马爷发病了!”
  电光火石,杨虬暴起攻击,隔着纱幔掐住慕容鸾音的脖子,“对不住了。”
  碧荷瞠目,慌急上前解救,抡起背着的医箱狂砸杨虬后背,嘶声裂肺般喊叫起来,“放开我们姑娘!来人啊,杀人了——”
  三人挣扎对抗之时,帐幔被扯落,慕容鸾音整个被裹缠在了里头。
  杨虬被砸的疼了,不得不暂时放开慕容鸾音,转而夺下医箱摔烂在地,又回身向卷云几底下去抽长剑。
  碧荷趁机从后面一把抱住杨虬腰身,疾声大呼,“姑娘快跑!”
  此时,慕容鸾音已经把自己从帐幔里解救出来,惊见杨虬发狠揪扯住了碧荷的发髻要用剑刺她,浑身颤抖,捡起地上散落的药瓶脉枕就胡乱往他头脸上砸去。
  杨虬暴怒,一剑划破碧荷箍在他腰上的手臂,碧荷大叫一声撒开手。
  杨虬一脚将她踹翻,挥剑刺向慕容鸾音,追着她砍杀。
  慕容鸾音跑了两步,腿脚酸软绊倒在地,就在杨虬长剑刺下时,又被碧荷抱住了腿。
  杨虬狠戾狞笑,照着碧荷后背就狠刺了两下。
  碧荷疼的五官扭曲,却仍死死抱着杨虬的腿不撒手。
  慕容鸾音回眸一望,目眦欲裂,竟不知从何处生出的勇气,咬牙爬起来,抱起一个大花瓶就照着他的头砸去。
  杨虬没想到碧荷的力气那般大,竟被牵制的动弹不得,被砸的头晕目眩,暴怒发狠,又给了碧荷深深一剑。
  碧荷吐血。
  与此同时,慕容鸾音捡起地上的金针布包,夹了两根长针在手,又拿起一个青瓷美人觚砸向杨虬。
  这一次,杨虬拔出剑来,砍落美人觚,两眼怒睁。
  可就在美人觚自半空坠落的同时,慕容鸾音向他双目射出了两根金针。
  杨虬没防备,“啊”的一声惨叫,紧急闭眼,可已经来不及了,金针刺入眼珠,他虽拔出,眼前一片血色模糊。
  “我要杀了你!”
  慕容鸾音见他发狂,胡乱挥剑,慌忙躲避,又拿起桌上果盘,用尽力气向远处掷去。
  杨虬听着动静追过去砍杀。
  趁此时机,慕容鸾音扑向碧荷,按住她汩汩流血的伤口,浑身颤抖,脑海中一片空白。
  彼时,碧荷已经晕死过去。
  那边厢,杨虬绊在桌子腿上摔倒在地,竟就那么翻过身来仰躺着,任由血水从眼角流淌而下,嗬嗬怪笑。
  香炉中,白烟袅袅升腾。
  慕容鸾音察觉自己竟像是要睡去一般,慌忙扇了自己好几巴掌,爬着去把金针布包拿到手里,把手上血
  水在衣裙上擦干净,捏出金针来就扎在碧荷几处要穴上。
  “碧荷姐姐,我会救你的,我能救你,一定能……”
  白烟在空气中扩散开,越来越浓郁。
  慕容鸾音眼皮闭合,她蓦的把嘴唇咬出血来,迫使自己再度睁眼,直至扎下最后一针,才支撑不住倒在了碧荷身侧。
  与此同时,萧远峥闯进公主府,见到守在二门上的赵荆阎大忠,听得说,只一个碧荷陪着进去了,心慌的仿佛要跳出口腔。
  庆和大公主正在训诫儿子杨惠风,听得萧远峥无礼闯入,顿时大怒,下令召集府中侍卫来拿他问罪。
  萧远峥再也顾不得其他,夺过阎大忠随身的长刀就杀了进去。
  待得终于杀进祈月楼,踹开门的一刹那,当他看见慕容鸾音躺在血泊之中,满脸满嘴都是血,心口窒痛,喉咙涌上腥甜,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他的脑海在一瞬间死寂,手中血刀坠落,缓步走向慕容鸾音,瘫坐下来,把她小心翼翼抱在怀中,轻柔的抚着她的脸,看着她看着她,眼前模糊着模糊着一片黑暗。
  门开了,烈烈寒风吹了进来,吹散了空气中散布的迷药。
  慕容鸾音被勒的疼了,缓缓苏醒过来,睁开眼看见萧远峥嘴角流血,眸光冷寂,心里慌疼起来,“峥哥哥,你受伤了?”
  慕容鸾音挣扎着从他怀里抽出手来,捧着他的脸,泣声哭喊,“你别吓我。峥哥哥、峥哥哥你是哪里伤着了,我这就为你治,我能的,我一定能救你!”
  萧远峥听得慕容鸾音的哭泣声,耳中一阵蜂鸣过后,眼前黑暗散去,待得他看见慕容鸾音鲜活的泪眼,再度吐出一口血来。
  吓的慕容鸾音脸色惨白,挣着要去拿地上的金针。
  “你伤在何处,我看看!”萧远峥慌忙去擦她脸上嘴上的血。
  “我、我没伤着,是碧荷姐姐拼死护着我,是她被大驸马杨虬扎了好多剑,流了好多血。”
  说到此处,想到方才经历的九死一生,蓦地抱住萧远峥就颤抖着哭道:“杨虬、杨虬要杀我,他、他说他发病就想吃人。”
  这时众公主府侍卫打败赵阎二人,护着庆和大公主母子走进楼内,庆和大公主甫一听见这话就怒喝道:“休得胡吣!”
  那原本仰面躺在地上的杨虬,听到楚凤鸣的声音,缓缓站起来,张开两臂,风拂弱柳似的四处找人,夹声哭道:“殿下,您在哪里?我被慕容夫人扎瞎眼睛了,您要为我做主啊。”
  楚凤鸣见他这副柔弱无依的模样,立时心疼了,出声道:“风儿,还不快去把你父亲搀扶过来。”
  杨惠风冷眼看了杨虬两眼,这才走过去,扯着他一片袖子带到了楚凤鸣面前。
  楚凤鸣看着杨虬紧紧闭合往下淌血的眼睛,心中震怒,转脸冷冷睥睨慕容鸾音,“你竟敢扎瞎我的驸马,吾要你拿命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