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她对她的注视变成了执念,一种弥补她过去遗憾的执念。
  她左右着她的人生,彻底将她变成了提线木偶。
  或许她的提议对当下而言确实是好的,可那并不是她喜欢和擅长的。
  “喜欢什么和擅长什么对你这个年纪来说是最不重要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升学。是不留遗憾。”
  “不留遗憾?”云想抓住这最后四个字,偏头看向李溪。
  她想问问她,是不留她的遗憾,还是她的。
  她想学的是文啊。
  她想学的从来不是理。
  可这些对李溪来说不重要,她只想让她按照她的规划来走。
  思绪被从回忆中拉回,云想打开那关机已久的手机,登录q|q。
  班内的同学依旧在群内热火朝天地聊着。
  有人说自己想学文,有人说自己想学理,也有人和云想一样被爸妈安排了人生,也有一部分选择了沉默。
  许存之没有在群里说话,林洽也没有发言,反倒是陈郁在群里大杀四方,嘴巴永远毒辣,毒辣到他自己舔一口就能把自己毒死。
  看着群内陈郁的发言,云想才理解,理解林洽为什么总是说他聒噪,理解她为什么想要离他远一些。
  光是看他发的那些文字,她就被他吵到眼睛里。若是说话,估计耳朵也不能留了。
  林洽的头像是黑白的,不在线,许存之的头像亮着光,云想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云想还没有编辑好信息发送,许存之的私聊便发了过来。
  他没有问云想选文还是选理,而是问云想明天有没有时间,电影院新上了一部喜剧电影,邀请她一起看。
  望着这条消息的云想忐忑一瞬,心跳得很快,下意识地敲击键盘问他:【就我们两个人吗?】
  许存之回复得很快:【还有陈郁和林洽。】
  有了许存之的提醒,云想这才想起来,上午的时候他们一起约好了出去玩。
  下午回家后云想一直没在线,他们三人就提前商量了一个活动。
  等看完电影之后,他们再看云想想去哪里玩,然后再一同去。
  云想听完许存之的解释之后久久没有回复。
  李溪在家里,云想不知道李溪会不会放她出去。
  如果李溪不放她的话,她就只能放他们鸽子了。
  可这是第一次他们四个人一起看电影,或许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她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最后她还是硬着头皮应了声好。
  她想着,如果李溪不叫她出去的话,那她就偷偷溜出去。
  她不想,错过这一次机会。
  好在上天是眷顾她的,李溪有工作任务回公司加班了,云志国也不在家,家里只有云想和外婆两个人。
  外婆坐在电视机前看小品,乐呵呵地嗑着瓜子。
  云想出去前和外婆说了一声,外婆怕云想没钱,从兜内掏出钱来塞给了云想一些。
  云想不好意思收外婆的钱,但外婆一再要求,云想也不好拒绝,就将钱装入兜内出了门。
  走到小区门口后,许存之已经在门外等她了。
  “你怎么在这儿来了?”
  云想快步跑到许存之的身侧,刚围好的围巾散落,许存之伸手接住。
  “不好意思。”
  云想接过许存之重新递回来的围巾,重新戴好。
  “想碰碰运气,想看看能不能等到你,”许存之笑着说:“没想到我运气还不错。”
  昨夜春晖市起了风,将挂在树上枯黄的树叶全部吹落,才刚进十一月,树就秃了顶,它那被吹落的头发,随着风的方向,翻滚飞扬或被鞋子踩过,车轮压过,贴紧路面,或吹入冬青中,化作来年春肥。
  “你现在下来,岂不是要多花两块钱坐公交?”云想眨巴着眼睛问他。
  许存之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更没想到云想会问这个问题,他尴尬一瞬,轻咳一声:“就当转公交了。”
  云想一时失语:“……”
  天气突然变凉,不戴手套手冷得厉害,云想将双手装入兜内,在原地蹦跶两下,瑟缩着脖子问许存之:“你不冷吗?”
  许存之立在云想的身侧,风拂过他的发丝,吹得凌乱,但仍旧不影响他的气质。
  “不冷,”许存之特意站到云想的身前,宽大的身躯替她遮挡了一部分寒风,“今天出门穿得挺多的。”
  云想昂首看他,身上的寒意散了些许。
  她疑惑歪脖,还未张口,就见许存之继续道:“能给你挡风,也能借你穿个外套。”
  话音未落,公交车瞬间停在二人身前,嗡长的尾气声湮灭了许存之的话语。
  云想没能听清许存之说的话,反而感受到了一股更加剧烈的风,瞬间整个人缩进了围巾里。
  公交车打开车门,许存之拉着她快步踏上车,将提前准备好的硬币塞进车内,带着他坐向了空调口。
  他想着,这样她或许能更快感受到暖意。
  或许这样才最舒适。
  第16章 不见黄昏
  ◎她确认,她喜欢他。◎
  天气骤然变冷,春晖市的供暖计划也提了上来,预计在11月15日正式进行集体供暖。
  狂风卷着落叶与黄沙在空中飞扬,像龙卷风、又像沙尘暴。
  今天真不是个出行的好日子,云想与许存之上车后不久就刮起了狂风,原本还在街上行走的行人险些被吹跑,最后还是抱住了身侧的树才幸免于难。
  以往春季才会有这样的狂风,今年的天气却反常得不像话,入冬后又刮起来。
  云想望着车窗外的狂风眉心紧蹙,开始担心独自在家的外婆,不知道外婆会不会被这狂风吓到。
  出门时云想见外面在刮风,特意检查了门窗,关好后才出得门。
  风虽然刮得大,但也只刮了几分钟便停了。
  枯黄的落叶还在空中飞舞,只是狂风离开了这里,微风还在清扫着街面,带走狂风留下的残渣。
  快要到站了,云想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低头重新系好围巾,抬手压了压帽檐,确认它不会散落时才重新抬头,等待公交停靠。
  车停后,许存之先起身向前走,下车。
  下车后,许存之回头向云想伸出手。
  云想扶着门框的动作一顿,思酌片刻才将手递给许存之,由他拉下车。
  风虽然小了,但刮过脸颊时还是很冷。
  冬日的寒冷似乎和风大风小没有关系。
  无论有没有风,今日的天依旧这般冷。
  无论有没有风,逆着风行走时的阻力也永远不会小。
  无论有没有风,永远都会有人迎风而来。
  转身时,再次迎面刮来一阵寒风,吹落了云想头顶的贝雷帽。
  帽子掉落的那一瞬,昨日摔倒时磕碰的伤口瞬间映入许存之的眼帘。
  帽子被吹走了,云想下意识地追过去找帽子。
  许存之快步跟上她,将帽子替她捡了回来,只是他并没有立刻将帽子还给云想,而是低头注视着她额角的伤口。
  昨天放假时云想的头上还没有这个伤,他是亲眼看着她进的小区门,也没见到她磕碰受伤。
  可这伤如果不是放假时受的,那她这伤是怎么回事?是在家里受的吗?
  “疼吗?”
  许存之心疼地垂眸望着云想,拍掉帽子上的尘土,亲手替云想戴上帽子,遮挡住她额头的伤口。
  耳中突然传入许存之温润的关心声,云想神情一愣,察觉许存之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额头处,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她额头的伤口。
  她下意识地抬手抚摸受伤的位置,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不敢抬眸去看许存之,良久才轻吐出两个字“不疼”。
  “不疼?”
  云想额头的伤口哪怕已经过了一夜但还是肿得厉害。
  她头上的伤口不小,怎么可能不疼?
  她太不争气了,只是一句简单的关心鼻头便突然酸涩,眼眶湿润。
  风过眼睛时,更冷了。
  看啊,刚认识两个多月的同学看到伤口时都会问她一句疼不疼。
  而她的家人却不在意她。
  她的母亲忽视她,她的父亲看到满地狼藉和狼狈不堪的她也只有一句“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全都不关心她。
  只有外婆,只有外婆会呼唤她的名字,只有外婆会问她“想想有没有受伤啊”。
  她以为只要有外婆在她就不必再奢望他们更多的爱,她以为只要她不在意,她就可以不会难过。
  她以为她已经拥有外婆的爱了,所以不配再拥有其他的爱。
  太过贪心,总归过满则亏。
  她以为她不在意,可当她听到许存之关心的话语后,还是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许存之没问云想发生了什么。
  他想,若是她想说的话,她会告诉他的。
  可是她不想说,她遮掩住了伤口,她不想让他们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