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逐玉茫然,仍旧不死心:“我陷害你,你恨我。”
  崔湄简直烦闷,这些男人不去建功立业,怎么嘴里都是情情爱爱的:“讨厌是真的,恨倒算不上,不过你做错了,真心爱一个女子,你该做的是让自己变好,变得配得上她,而不是把她也拉下泥沼里。”
  逐玉绝望地被金吾卫拉下脸,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
  而这甚至不能让崔湄心湖泛起哪怕一圈小小的波澜。
  她一言不发,要自己走回去,李公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些金吾卫跟在她身后,或许还有玄甲卫保护,被诬陷的时候,她只是怕了一瞬,很快就放松下来,陆子期都出现在这里,没道理京城那些密探会不来岭南,毕竟成王已经势败,而他是个叛党。
  萧昶就跟在她十步后,不近不远的距离,什么话都不说,她一回头就能望到他。
  崔湄有些恼怒,这几年她的心已经很平静了,那些爱啊恨啊的,她全都抛到脑后,渐渐地忘记,纵然依旧思念自己的孩子,也能做到平静对待,至少不会想到囡囡,就泪水涟涟歇斯底里。
  可她快走他也快走,她慢走他也慢下来,甚至她停下,看看他敢不敢跟上来面对她,跟她说点什么,但他只是站在那,一动不动,用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望着她。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今日还下了一点小雨,萧昶毕竟是皇帝,虽然精于骑射,但这些年养尊处优,台阶很湿滑,生着青苔,而在这种一下雨就有大雾的山里,走的久了鞋子里都是水汽,湿乎乎的很难受的。
  雨下的有点大了,山腰处有个凉亭,她进去躲雨,抽出一条粗布帕子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萧昶也跟着进去,坐在距离她最远的斜对角处,依旧那副不说话的样子,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下,几缕发丝紧贴着他的脸颊。
  他好似有些瘦了,颧骨凸起,形销骨立,袍子都空荡荡的,然而那张脸依旧是精致好看的,乌发贴着白皙的面容,朱唇不点而红,因为淋雨,弱化了那身太过强势的帝王气,弱气有些像那些林香阁的小倌。
  那些服侍女客的,甚至有些,完全没脂粉气,就是文士公子的打扮,萧昶远比林香阁的那些男人要好看的多。
  崔湄看的微微一呆,从背篓里拿出一条干爽的手帕,递了过去:“擦擦吧,不擦干,会得风寒。”
  萧昶似是没想到,两人之间打破僵局的,居然是她,而第一句话不是斥责咒骂,也不是诉苦哭泣。
  他伸手,却没接那方帕子,握住了他的手。
  第133章 她现在已经不适合做皇后“你关心我。……
  “你关心我。”
  很轻的握着她的手,没用力,完全没有以前那种强行占有的姿态,她肌肤娇嫩,几乎吹弹可破,很容易留下淤痕,而他对她,想怎样就怎样,即便收着力道,也依旧不经意间会把她弄伤。
  从前他嫌弃她娇气,在她不断呼痛时,扫了兴致很是不爽,即便事后并未责备她,还给她揉捏腰腿,却也冷着脸,让崔湄心中惴惴不安。
  此时他覆在她手腕上,动作很轻,手心贴着她的肌肤,却仿佛花瓣贴着她的触感,除了那过热的温度,微有些粗粝的掌心,能显示出这是人的手掌。
  这是萧昶?
  床上狂放肆意,亲热时总有些混不吝的萧昶?
  他甚至带着一点小心翼翼,仿佛只要崔湄说一个拒绝的字,他就会拿开,碰着她时候,像触碰什么名贵的瓷器。
  他对待乾宁宫那个天青色水仙盆的时候,拿在手里观赏就是如此小心翼翼。
  崔湄记得,自己曾问他,瓷器而已,为什么这么轻手轻脚,若是寻常富户也就罢了,皇室可是有官窑的,每日都要烧无数瓷器,最好的自然是供着皇室使用。
  当时萧昶是怎么答的,他说这是宋徽宗的水仙盆,雨过天青色的烧制方法已经失传了,目前大周官窑想要复刻破解,却一直没能成功,而即便是完美的瓷器,底部也会露出未上色的一圈痕迹,这只水仙盆不仅是古董,还是唯一一只底部也有釉色,浑然天成一体的完美品,<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so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宋朝掌握烧出雨过天青色的配方和手艺,烧了几十年,也只烧出这么一只。
  而现在,他覆着她的手,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比他触摸那只水仙盆,要柔和更多。
  虽然把自己和瓷器比较不太相符,若崔湄没有皇后的身份,价值也比不过那只瓷器,人命有贵贱,这
  是她早就知道的道理。
  崔湄一瞬间想到很多事,想到曾经他待自己还不如待那只水仙盆来的柔和,就蹙了眉。
  这倒并不是那只水仙盆比她更重要,
  “弄疼你了吗?”萧昶顿时缩回手,却更加小心翼翼,看到她手腕并无痕迹,松了一口气。
  “不疼,你擦擦水吧,只是别在随意动手,我不喜欢这样。”
  萧昶抿唇,神色依旧温和,说了一声好,拿起那方粗布帕子,擦起了脸,布料太粗糙了,他用过后,脸上有些红痕。
  擦完后,那方帕子并未还给她,崔湄心里有些乱,并未注意到,萧昶双手空空,帕子已经不见了。
  雨势小了一些,她背起竹篓,继续上山,萧昶依旧跟在她身后。
  从被陆子期找上门的那天起,她就预备着萧昶也会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逃跑将近四年,已很不容易了。
  既然被找到,他就不可能轻易放过她,无论是纠缠她让她接受那些浓烈的爱,还是要报复她,处置她,封后当日自戕跃江,当众打他这个皇帝的脸,萧昶的性子,能忍得下这口气?
  上辈子,无论是伤害她还是伤害他的,全都被他报复了遍,郑如环都成了人彘,还跟江淮关在一处,彼此互相折磨呢。
  只是没想到,萧昶既不是那副爱的要死要活,也不是暴跳如雷要惩治她。
  他只是沉默的跟着她,她完全不能发脾气,因为没有缘由。
  “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上山的路很不好走。”
  这种静默让崔湄心焦,而他刚才那两句捏疼你了,你关心我后,又恢复沉默寡言的样子,只是一直盯着她,一眨不眨。
  他垂下眼睫,站在那,沉默不语却执拗的不肯离开。
  这让崔湄感觉,自己在无理由的发火,仗着受宠有旧情就蹬鼻子上脸,变成自己不太喜欢的那种人,她这些年很少生气,哪怕被下了圈套,被自己曾救过的人背刺,她也没愤怒到失态。
  而重逢后,此刻的萧昶,让她感觉到烦躁。
  他到底想做什么,打着什么目的?要报复她就赶紧来,要杀她也尽快,抑或是又把她带回宫里,绑着她在身边,名为宠爱实为囚禁?
  这让她带着质问的话,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有声响没有动静,只有无力。
  算了他爱跟着就跟着吧,崔湄赌气一样拼命在前面走。
  一声闷哼,好似压抑着痛苦的喘息,崔湄告诉自己,她没看见,萧昶是皇帝,李公义他们在后面跟着呢,还有那些明处的金吾卫,暗处的玄衣卫,他怎么可能有事。
  莫要沾惹。
  她快步往前走,没了痛苦喘息之声,下意识回头,十步之外,已然没了萧昶的身影。
  紧了紧身后的背篓,站在原地半柱香的时间,他依旧,没跟上来。
  崔湄咬着下唇,还是原路折返回去。
  萧昶坐在青石上,捂着右侧手臂,被雨打湿,还没来得及干透的头发已经有些乱,脸色苍白,眼神居然有些茫然无措。
  “你的侍卫们呢?怎么没来照顾你,你出来没有太医随行?至少也得带个军医吧。”
  “你不喜欢他们,我让他们在半里之外跟着,来的没有那么快。”
  “你伤到了哪里?我瞧瞧。”
  萧昶的面色温柔的不可思议:“摔了一跤,哪里都疼,但最疼的,是这里。”
  他握着她的手,捂在心口。
  崔湄一个激灵,推开他:“你肉麻不肉麻,我看你是故意的整苦肉计吧,我真是多余回来看你,你能有什么事!”
  萧昶倒下了,瑟缩在山壁旁,满脸痛苦,疼得脸色骤白,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滑,细细的抽这气,说不出话。
  崔湄还在狐疑,却见他衣袖那里有血迹渗出,脸色一变,凑过去把人扶起来,探他的手臂。
  萧昶是真的伤了,也是真的疼,疼得都没了力气,只能靠在她肩膀上。
  比起从前娇养在宫里,她身上只有自带的淡淡兰桂香,和在他身上蹭的一些苏合香,现在她身上多了几许草药香,还有雨水的清新气息。
  脖颈处毛茸茸的,有些许热息打在上面,崔湄垂头,就看到他靠在自己肩膀的地方,精致昳丽的肌肤白的有些吓人,那些热息就是他呼出来的气体。
  凑的有些太近了吧。
  而且萧昶的肌肤有这么白吗,她记得上辈子和这辈子在陆家第一次见的时候,他的肌肤还是微微的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