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但是,和高一那次一样,她总是煞有其事让他担心,可给了意见,她最终却无视,甚至听着语气吧。
  怪气人的,是根本没将他的意见纳入她的计划内,和她现在懒散态度一样,是一边同他说话还玩着手游,心不在焉。
  只给了他点小小面子,走个海宜美院过过场,尝尝咸淡而已。
  却也不同他说,让他白忙活一场。
  游戏里的连线网友还在催着薛芙,过道里回响着机械音,里头连麦说她再挂机就拉黑好友,薛芙难得找了个大神在带,甜声甜气地请求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走,低头还立马看起了手机,改了挂机状态。
  一边,嘴里继续打发宋濯,“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没看到短信,让你一大早还跑来找我。辛苦了,等平京市那边的复试结果出来了,我请你们大家吃饭吧,当做赔罪。”
  她眼瞳微蹙,紧张着推塔局势,肩膀都紧绷了。
  睡衣裙子斜了领口,肩膀露着,都没空拉。
  站在门口的宋濯听着,却是笑了笑。
  十分无语。
  也无话可说。
  “宋濯,你没什么其他事的话,就这样吧。”
  她先要用脚关门,头也没抬。
  本来宋濯要转身走了,可也退了几步回来,一把推了即将要关的门,从薛芙的手中,抽出她在界面上手指滑动得飞快的手机,无情而又直接地按了关机键。
  让一切嘈杂机械声,偃旗息鼓。
  回不了头。
  薛芙抬起头,圆咕噜了眼睛,不可思议,根本够不着他高举的手机,“宋濯,你有病嘛!让你早起是我不对,可我说对不起了!”
  “怎么,道歉能当饭吃,稀罕你一餐饭?”
  “那,不行,就两餐!手机还我!”
  宋濯还也不还,顺着楼道往下走,对着三院的叔叔阿姨客气让道,却将薛芙的手机放在五楼楼梯拐角消防箱那。
  留薛芙一身睡衣,还得回避走上楼的长辈邻居,气得鼓成河豚,不得已转身回去穿外套,在后头骂说,“什么毛病啊!”
  对,是宋濯有病,才这样,才这样屡次让薛芙爬上头,意见被忽略,不被当回事。
  于是,这次架比之前任何一次小打小闹吵得还要大,平时吵架低头不见抬头见,总也有对方的父母拉着劝和兜底,所以最后总能挨到一块,又和好。
  但,这一次,特别不一样,高考后,他们一个去了平京市,一个出了国,都不在一个半球上,见也见不着,于是大吵,变成了长时间的冷战,还有彼此可有可无的节假日短信敷衍。
  是之后,三院家属院的小伙伴,叶明礼和谈利娜宣布他们在一起的那场朋友聚会上,他们碰巧坐了隔壁,许久没见,各自有在大学里洗涤回来的成长,于是手中酒杯碰了碰,一笑泯了恩仇。
  总之,大大小小的架真的吵过不少,他们就和四十度下相见的白磷一样,暴露在对方面前,就总能燃上,然后只能彼此中间隔墙。
  就像现在吧。
  雪花还在涌,翻飞不止,飘进帐幕下。
  薛芙站得有点出了边界,她的烟灰色暗纹西装沾了雪,头发上也沾了冰晶,她顾着应酬,丝
  毫没留意。
  而旁边的宋濯,垂眸,侧脸看着几度侵扰他手臂的冰冷发丝,暖器离他们近,那些冰晶还化了水,要没入她的衣服去,沁沾他的肌理。
  他下意识伸手,去拍了那些冰晶。
  可没想到手链钩挂了几缕乌丝,一卡顿,让薛芙倒嘶了一声。
  话题的中心还在她身上,正在说着曲北山先生在日本的一场生态学与环境保护主题的艺术展览,她却忽然在温和话题里发出了些不得体的声音。
  一帮人转头看她。
  她也诧异,吃痛仰了白颈,皱眉回头。
  叶明礼先抬手无辜。
  薛芙看到始作俑者是谁了,玫红唇瓣挤压得无色,是很熟悉的要发不发的隐忍。
  却半响,只拧了眉心,又转回去。
  可能他也真犯贱吧,宋濯看着那咬唇表情,更是作弄心起,扶她腰往帐幕里带。
  看到了如同那晚他揍她未婚夫,她活生生气鼓鼓的骂意一样,迎着那微有斥责的杏瞳,他低耳嗤说薛芙,“好心得遭雷劈?”
  话只薛芙听到了,因为同个圈里,作为今晚这场地下赛车游戏的组织者,宋凌霄看了眼时间,引了另外的话题,打趣道,“这外头的雪是越下越大,冻得连影子都没了,都冻到了薛小姐。我看比赛也快开始了,不如我们都进去取取暖,凑凑热?”
  话缓解了薛芙的尴尬,一帮人微笑赞同了宋凌霄的话,纷纷应和,一起转场往室内去,没将这个小插曲当认真。
  薛芙在原地起伏了下心绪,背边不冷,还往暖气旁靠近了,才终于认认真真看了宋濯一眼。
  小泡灯莹润,倒在虹海里。
  黑瞳里认真三分,玩弄五分,戏谑还有七八分。
  她摆了摆手,让他更低,在他耳边循循善诱,“就这小恩小惠的,是不是还不如某三个字来得好?”
  说句对不起来听听呢。
  她折笑,鼻梁上淡淡而俏皮的小雀斑微浮,像暗夜里悄潜的猫,狡黠而古灵。
  而宋濯轻扫了她一眼,抬步先走,更是昼夜伏击的黑豹,有来有往,“恐怕,我更喜欢的那三个字得让你失望。”
  第6章 菜鸡互啄
  薛芙沉了眼,问,“哪三个字?”
  侧回身的人一整晚都没什么话,懒于应酬,只等着宋凌霄。现在出口的话也一样又慢又缓,诚意缺缺,凤眼薄薄无情,嘴边却似笑,“你想听,就敬杯酒,清一下刚刚当不认识的债,如何?”
  “你稀罕我一杯酒?”薛芙听了并没当真,但瞬间也变脸,只有应酬意思,“可惜,酒,我刚刚都喝完了,空了。”
  她倒转了空杯,一滴红液挂壁,顺着圆弧杯体落下,酒水体量少,很快也就消失于杯壁面。
  她放了空杯在旁边的圆桌上,不打算敬。
  两人谁都记起了上一次见面时候的不愉快,稀薄寒冷的空气里,弥漫着让对方低头的较量,但是也混杂了虚情客套。
  也念了往日旧情,不去撕破脸面。
  他们与前头先走的人群已经分了界,宋濯慢条斯理,手链滑落在骨节位,伸手探向圆桌,四两拨千斤,唇边略过一丝薄笑,应,“酒有的是,能添。”
  圆桌上就放着用冰桶醒着的平古斯红酒,是要多少有多少,甚至都不用喊远处站着的服务生,随手就可得。
  “服侍你一回,也是绅士该做的。”
  但,又一次。
  银白一闪,他的手被无情拍掉。
  “不需要,酒我今晚喝够了,要喝,你自己倒着喝。你想做绅士,可我不想做这个淑女。”
  薛芙遮了杯口。
  宋濯手都没碰上酒瓶,转而微耸了肩,看向那黑漆漆倒映着浓稠夜色的桃花眼,他嘴边淡淡,丝毫也不介意,“就得这么同我计较?这些年身高不见长多少,脾气倒是一年比一年高。”
  “彼此彼此,也才两个礼拜不见,你敷衍我的态度也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随便,只增不减。”
  “有吗?”
  “没有吗?”
  宋濯莞尔,游戏人间的态度,“那,这么默契的事,是不是更值得喝一杯?”
  薛芙也虚与委蛇,“好说,喝一杯之前,有些事该说得说,你说是不是?”
  眼神里僵持着,谁也没让步,话都没再接,旁边在撤离酒水的服务生忙忙碌碌。
  而他们真是菜鸡互啄,绕来绕去,僵持无度。
  真没意思。
  薛芙都说不清对宋濯在期待什么,明明对他这人的脾性了如指掌,还妄想着他能低头同她道歉、好好解释打孙泽铭的事。
  是她想太多了。
  宋濯是硬骨头一个,当初他的父亲宋柏舟想让他继承衣钵,从医,反对他玩车做职业赛车手,他是一点没听,年纪轻轻就自己做主,转头签进了极星的青年车手学院。被家长发现后,宋柏舟威胁要断绝父子关系,让他退出极星,可他不在乎,还直接搬出了天府雅苑。
  是后来叶静澜好言好语劝解,答应让步,才让宋濯重新回了家。
  宋柏舟和叶静澜可能不知道,但是她和叶明礼他们一起到过宋濯搬出去的出租屋。
  一张军旅床,十平米大小的隔间,还是城中村环境,最偏避巷弄,无光照的一楼。洁癖的他却愣是住了三个月,他们去探望他的时候,宋濯脸上被咬了大大小小的蚊子包,身上不明原因被咬了红疙瘩。
  他却也没抱怨半句,还给他们颠勺做饭吃。
  当然那顿饭,是难吃得令人印象深刻,最后只能她和叶明礼他们凑钱下馆子。
  但,宋柏舟断了他的经济来源,日子都苦成他得去兼职,学业赛车两头兼顾,难以为继了,他也是倔得和牛一样,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