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林秋月看着姐姐眼中那丝欣喜与不可置信,她无奈道,“也不算朋友,就是觉得他挺呆,还挺有趣的,好了,姐姐,你先别问了,他都快死了,帮帮我吧。”
  “好,先不问,不问。”林听晚回过头来,上前去与那些人交涉。飞羽门作为修仙界中有名的门派,就算这些人不修仙,林听晚的名号也是听过的,见她要保这人,那群人先是一怔,然后猛地回过神来,讪笑着将那只旧荷包给了她。
  林听晚接过荷包,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凌川,又将目光移到了他们身上,道,“这孩子欠你们多少银两,今日我一并替他还了,以后他是我飞羽门的人,你们莫要再欺辱他了。”
  “是是是,我们知道了,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既如此,就走吧。”林听晚叹息着,从腰间解下钱袋递给那为首的男子。
  这事儿也算是了结了,林听晚走到凌川身边,他靠着墙垣坐着,满脸伤痕,让人心生怜悯。她将荷包放在他手中,轻声道,“给你。”
  凌川惴惴地接过,抬眼看了看林秋月,又抬眼看了看林听晚,这才小声道,“谢谢……”
  林秋月在他面前蹲下,皱着眉头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番,才托着下巴,露出了她那熟悉的笑容。她轻轻地笑了下,凌川被她笑得有些发懵,他眨眨眼,却听见她道,“小呆子,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再看到你时怎么还是把自己弄得这么惨呀?”
  明明算不上多好听的话,甚至其中还有些嘲讽的意味在。可那一刻,看着她的笑,看着她的眼睛,凌川突然就有些想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与她,也不过才见过两次。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夹杂着这些日子受过的所有委屈,他终于忍不住了,眼眶湿红。
  林秋月显然没料到凌川会在她面前落泪,一向从容漫不经心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措手不及的慌张,她收回手,怔了片刻,不可思议地又盯着他看了两眼,才像被吓到般似地,忙道,“喂,你不至于吧?我不就说你两句,也没骂你,你哭什么?你可是个男孩子,不许哭。”
  闻言,凌川也像是被吓到了一般,一顿,他连忙伸手擦着眼泪,一边努力地止住哭,一边眼泪却不听话地往下掉。那模样,又有些滑稽,又有些可怜,还有些可爱。
  一旁的林听晚看着,扶额苦笑道:“好了,秋月,不要欺负他了。”
  “我哪有欺负他,姐姐你不要乱说。”林秋月呲牙咧嘴地看向林听晚,朝她不满地努努嘴巴。只有在林听晚面前,她才会像个小孩一样,将自己的各种情绪展露出来。
  林听晚笑着摸摸她的头,又看了看地上坐着的凌川,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凌川。”凌川小声地回答道。
  “凌川…… ”林听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半晌,又抬起头来,笑道,“与我们算是有缘,我叫林听晚,这是我妹妹林秋月,如果你愿意的话,跟我们走吧。”
  这话一出,林秋月与凌川皆是一愣。林秋月道,“姐姐,你在说什么?”
  “怎么?”林听晚看向她,好笑似的,“方才不是你拉着我让我帮帮你的吗?我还以为你想让他跟我们回去呢,如果你不想的话……”
  “姐姐,好了,不要用激将法了,这一招对我没有用了。”林秋月打断了她,两姐妹又笑闹了几句,林秋月才将目光挪到了凌川脸上,眉头拧起,扬扬下巴道,“喂,呆子,你跟不跟我们走?”
  凌川张了张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见他不说话,林秋月心中恼了,其实她是希望凌川跟她们走的,可能是第一次见面时,见他那副老老实实的模样,明明都快要被卖了却还要说着因为他是我爹,我不能丢下他的这种让人发笑的话,让她觉得世上怎么有这么蠢的人呢,她不信。
  直到这次又遇见他,看着他被人如此欺负着,却还是那副呆呆傻傻的模样。那旧荷包中能有什么宝贝东西,无非就是几块银钱罢了,能有他的命重要?能让他如此不要命地也要夺回来。
  这样的傻子,呆子,蠢货,再在外面呆个几年,就会把自己的小命玩没吧?
  林秋月想了想,又将他上下看了两眼,看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她啧啧啧地直摇头。好了,已经不需要用不确定的语气了,她现在敢肯定,再放他在外面独自溜两年,他绝对会把自己的小命都玩完去。
  等了好一会儿了,还没听见凌川答话,林秋月顿了顿,她伸脚碰了碰凌川的脚,皱着眉头不耐道,“喂,跟你说话呢?你怎么回事?怎么还哑巴了?要不要跟我回去?”
  凌川一惊,望着她,才刚张开嘴说出一个字:“我……”
  却蓦地被林秋月打断,“算了,磨磨唧唧,你不愿意也得愿意,你可是我当初花钱买下来的,必须跟我回去。”
  凌川到底还是跟着林秋月回了飞羽门,他也不知道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跟着她们回去的。因为是跟着林听晚回来的,他的身份既不算门中弟子,又不算是客人,为了给掌门面子,飞羽门中众人对他也算是客客气气的。
  不用练功,又没有给他安排活干,这样呆着他心中终究是过意不去。虽然林秋月林听晚并没有说过要让他偿还银钱,但他过不去自己心中的那关,于是白日里,他除了给门派中众人打杂帮忙外,其余时间,还是会出门去找些零工做,然后将赚来的钱继续攒在他那个旧荷包中。
  那一天,他依旧是下工回来,刚走进飞羽门大门,却被人拦下。林秋月坐在廊庑下,靠着廊柱,抬眼懒洋洋地看向他,“你去哪里了?怎么天天往外面跑?”
  “我去找了些活干,”凌川挠了挠头,老实地答道,“附近有家老爷近日修建新宅,找人帮忙搬运木材泥石之类的,可以做一个多月,”他顿了顿,又笑道,“报酬还挺高的。”
  闻言,林秋月一愣,她看着凌川衣服上的泥土与灰尘,沉默良久,然后面无表情地开口了,“凌川……”
  “嗯?怎么了?”凌川笑着看向她,问道。
  “你在这里是有人欺负你吗?”
  凌川一头雾水,但还是摆了摆手,老实答道,“没有没有,大家都对我挺好的,没有人欺负我。”
  “那就是你在这里吃不饱穿不暖?钱不够用?”
  凌川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问,心中更加惴惴,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也没有,够了够了。”
  林秋月就更加奇怪了,她道,“既然没人欺负你,吃得饱穿得暖,钱也够花了,为什么还要出去找活干?”
  “因为我还欠着门主与姑娘的钱,不管怎样,总是要还的。”
  “……”林秋月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她生平第一次,竟不知道怎么回人话。两人就这样怔怔地对看了一会儿,林秋月突然朝着他伸手,轻笑道,“那你攒了多少了,拿出来给我瞧瞧?”
  “也没有多少,”凌川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袖子中摸索了一会儿,将那个旧荷包摸了出来,放在了林秋月的掌心,“这些天的工钱还没结清呢,要等活做完了才会一次性结,这些是我之前攒的。”
  林秋月接过那只荷包,她左右瞧了两眼,问道,“这是那天那只?那天就是因为这个所以那些人那么打你?”
  “嗯,也不是吧,就算没有这个,他们也会打我,只是这个不能给他们。”
  “为什么不能给?它能有你的命重要?要是没有遇上我,你就要被打死了你知道吗?钱乃身外之物,你懂吗?”
  凌川当然知道命比钱重要,可是,那不仅仅是一份钱了,那是一份执念。每当他觉得前路一片黑暗,快要坚持不下去之时,他就会想到那天阳光下的那个身影,他还记着自己要将钱还给她,他还没报她的恩呢。万一有天她会需要他呢,他不能食言,他得报恩,得活着,得再次见到她。
  可是,这些,他都不敢对她言说。所以,面对着她的发问,他就只是笑着,不语。
  看着他这木头桩子似的样子,林秋月眯着眼睛,忽然就站起身来,凑近了他。狐疑地盯着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半晌,叹息道,“你不会是因为那天我说你的命是我买下来的,你必须跟我回来,所以才存钱的吧?其实你是不想跟我回来的,对吧?”
  “不是的,”凌川蓦地睁大了眼睛,连忙反驳道,“我没有,姑娘救了我,我一辈子都不敢忘,只要姑娘不嫌弃我,我当然愿意永远跟在姑娘身边。只是,欠债还钱,两者不能沦为一谈,我怎么能因此就不还姑娘的钱呢。”
  林秋月静静地望了他一会儿,倏尔笑了,她将荷包重新放在凌川手中,笑道,“行啊,那你就要好好攒着,钱没还完之前,你就不许离开,我没让你走,你就不能走,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