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铿锵有力,郑重、又宽心。
  墙上挂钟显示时间,指针好似被无形的力量拖拽着,缓慢地一圈圈转动。
  乔漓倍感心窒,起身走向露台。
  盛夏夜晚,一丝风也没有,空气中仿佛弥漫着热浪,闷热粘稠。她点燃一支烟,小小火星随吞吐忽明忽暗,颇有燎原之势。
  短短半小时,犹如半世纪般漫长。
  终于,手机屏幕震亮。
  乔漓垂眸查看新消息。蒋时岘将查到的东西全部发了过来,其中包括不正当关系开始的日期、聊天记录、私密住处等等,清晰详尽。
  二人对话淫.荡露骨,乔漓攥拳,指甲掐嵌掌心。
  原来和姐姐结婚后没多久,孟谦承便已出轨。沪市玉泉府8号公馆,他包.养谢乐欣金屋藏娇,老早在外成立小家......
  忽然,目光扫到一张模糊的化验单。单子日期是上周,上面明确显示,谢乐欣已经怀孕五周。
  乔漓瞳仁一震,恶心得直反胃。
  她几乎下意识点开通讯录,找到乔澜的号码,却在将要拨出去的那一刻,收手退回主界面。
  如果姐姐没有怀孕,她一定立马将一切告诉她。可是如今,乔漓不敢轻举妄动,孟谦承这个烂人丝毫不顾及姐姐的感受,她却不能意气用事,罔顾姐姐的情绪。
  可是一想到那个脏东西日日与姐姐同床共枕,她的心脏如被炙烤,全身好似被虫噬咬般难受。
  冷静,冷静下来。
  乔漓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掏出打火机,又点一支烟。
  烟雾缭绕,思绪迷茫。诸多办法涌现,转而被否定,循环往复直至天边印染朝霞......
  乔漓倚靠护栏,仰首眺望天际,最后一颗晨星与她遥遥相对,微弱的星芒底色孤寂。
  咔嗒——
  玄关处飘来轻微关门声响。
  紧接着脚步由远及近,乔漓转身,与风尘仆仆的男人视线交汇。她扯唇勉强挤出笑容,故作轻松同他打招呼,“回来啦?”
  开口才发觉嗓音涩哑,难听。
  蒋时岘低嗯一声,看清她眼底布满红血丝,皱眉问:“一晚上没睡?”
  太阳撞碎幽暗天幕,跃出东方地平线。
  乔漓神色憔悴,敛眸道,“在想事情,睡不着。”
  “想怎么做?”
  “我想把姐姐接到京市来。”思来想去,最理想的办法是先让乔澜离开孟家,才能最大程度保护其身心,再慢慢将实情告诉她。
  蒋时岘似能猜透她的想法,声线沉着,像一剂安抚人心的药,“金域水岸,离这儿两三公里,户型采光环境皆优,最适合孕妇居住,管家今天会安排人过去打扫。”
  “......谢谢。”
  人情欠了一个又一个,但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乔漓在心里默默记下,“但是——”
  “但是你没把握说服你姐姐过来。”
  “......”服了,他真有读心术?
  “要不要听听planb?”
  “你说。”
  蒋时岘捉住她手腕,长腿一迈。
  “哎?去哪儿?”
  “去睡觉。”不容商榷的语气。
  一夜未眠,神思恍惚,走路都好似踩在棉花上般轻飘飘。
  直到身体着陆床榻,乔漓不自觉微微躬起上半身。肩头被按住,被男人强势摁回床上。
  “我等会儿要出发去纽约分部,大概一周左右。”前两天去江城,倒是可去可不去的行程,现下却是必须要去处理公事。
  蒋时岘扯过薄被给她盖好,低声说,“你先睡一觉,睡醒我再告诉你。”
  关闭壁灯,男人离开房间。
  遮光帘挡住阳光,卧室漆黑一片。
  躯壳沉重疲倦,乔漓缓缓合眼,陷入睡眠。
  一觉睡醒,已是午后。
  捞起智能遥控,按开窗帘,乔漓撑起身体,偏头瞧见床头柜上放了一杯水。
  玻璃杯下压着一张纸。
  她伸手拿过来,目光落于纸面。
  【逢山开路,遇水架桥。
  planb:我。
  放心,我会陪你一起解决。
  ——蒋时岘】
  墨色字迹恰如其人,端方挺拔,尽显风骨。
  乔漓喉头微涩。
  持续一整晚的焦虑感逐渐平复,她搓搓脸颊,平静地去洗漱冲澡。
  整理好心绪,她打开微信发消息给乔澜。
  未免姐姐看出端倪,乔漓仔细措辞,话题转了又转,才自然引到邀请她来京市游玩散心上。
  不出所料,处在孕期的乔澜行事小心,婉言推辞,说等孩子出生后再过来小住。
  “骗”姐姐过来的计划失败,乔漓决定去沪市一趟,再做下一步打算。
  没想到次日中午,她接到乔澜电话。
  “漓漓,昨、昨天你说京市动物园的大熊猫很有意思,”听筒另一端,乔澜欲言又止,“......我想了想,想过来看一看。”
  姐妹间的默契不可言说,乔漓感应到姐姐似乎知道了什么。
  她没多问,只温声应好:“我马上过来接你。”
  “不用不用,我、我这边需要几天跟家里讲一声。你别忙活,下周三我自己搭飞机过来。”
  乔漓深知乔澜责任心重,做不出说走就走的事,她自然尊重她的想法。只是让姐姐独自出行,她不放心,于是提前让人申请航线,决定过去接她。
  眼下境况,乔澜到她身边,她才能安心。
  既然定下时间,乔漓便亲自到金域水岸布置。
  高端公寓宅邸,绿化安保设施皆为顶配,公寓里物品一应俱全。乔澜喜欢花花草草,乔漓着手在空中露台添了许多绿植。
  万事俱备,只等乔澜到来。
  周末眨眼过,因为心有期待,所以恨不得时间以倍速行进。直到周一午休,乔漓右眼忽地狂跳。
  她不以为然,将其归咎于没睡好。
  下一秒,手机乍然震动。
  汪嘉来电。
  乔漓接听,将手机放在耳边,“嘉嘉姐?”
  汪嘉气息急促,语气肃然,“漓漓,你姐姐出事了。”
  -
  万米高空,私人飞机平稳飞行。
  乔漓双眼怔茫,呆呆地凝视窗外,大脑始终晕眩。明明接近太阳,她却通体冰冷,全身血液好似冻住一般。
  今日汪嘉与乔澜有约,到约定地点却迟迟不见她来,打电话又联系不上。汪嘉不放心,去孟家找人,才从孟家佣人口中得知乔澜不慎跌下楼梯,送往医院了......
  两小时后,飞机降落沪市。
  乔漓一刻不停歇,赶到中宜医院。
  走进住院部大厅,汪嘉匆忙迎上来,“漓漓,别着急,你姐姐没事。就是、就是孩子没能保住......”
  微顿,她继续道,“你爸妈和孟家人都在,气氛有点紧张,我就先下来了。”
  乔漓稍稍松气,“我知道了。嘉嘉姐,今天谢谢你。”
  “唉,别客气。”
  走到电梯厅,进入轿厢。
  电梯上行,楼层数字隔几秒变幻,直至30楼。
  叮——
  金属门移开。
  乔漓疾步踏过走廊,离vip病房越近,消毒药水味道越浓烈。
  病房外,乔父乔母和孟父孟母分坐两侧长椅,面容沉凝悲切,俱是一言不发。
  闻听脚步声,几道目光齐齐抬起。
  见是乔漓,乔父乔母惊讶一瞬,动了动嘴唇,“漓漓......”
  乔漓没应,视线于四周逡巡。
  与此同时,病房门从里面打开。男人垂头丧气,下巴冒出不少黑青胡茬,一脸颓然地出来,轻掩上门。
  刹那间,血液解封,沿脉络激窜。
  乔漓如同刺猬竖起尖刺,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扬手狠狠往孟谦承脸上扇去。
  啪——
  巴掌声响彻
  楼层,似有回音震荡。
  男人猛一踉跄,嘴角渗出血丝。
  连同他本人在内,在场每个人都懵住。
  还是孟母最先反应过来。
  宝贝儿子被打,心脏刺痛,她气急败坏跳起来,眼神如利刃似要将乔漓撕碎,歇斯底里怒骂:“你个野丫头!”
  边嚷嚷边冲向乔漓,被孟父一把拉住,警告般在她胳膊上重重拧了下。孟母被痛清醒,忌惮又忿忿地瞪着乔漓,却不敢再妄动。
  乔漓无视众人,推门进入病房。
  房里消毒水味熏得鼻子发酸,乔漓缓步走近病床——点滴均速滴落,乔澜虚弱地倚靠靠枕半躺着,脸无血色,双眸似未聚焦,安静地看着窗外。
  听见声响,乔澜缓慢偏脸。
  同乔漓对视的瞬间,神识似乎回拢一些。
  乔漓在床边坐下,握了握乔澜的手。
  感受不到姐姐的体温,她心口钝痛,哽咽地问:“姐......是不是很痛?”
  乔澜唇色苍白干涸,她轻轻摇头,想要反握一下妹妹的手,却提不起力气。
  这时,乔父乔母开门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