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上一世,沈衔月至死都不知道时倾尘是燕王府的世子,李元彻同样也不知道时倾尘的真实身份,而这一世,这两个注定的死对头马上就要见面了。
  还有太子殿下。
  在她的记忆中,太子和三皇子的关系很陌生,似乎不大对付,他们鲜少同时出现,更不要说一块儿来燕王府作客了。
  沈衔月不知道这些改变是好是坏。
  她垂头绞着手中帕,心里乱得很。
  慕容嫣见她迟迟不作声,看她一眼,“容儿,母亲问你话呢,你怎么不答呀。”
  沈衔月回过神,扯出一抹笑来,“园中景致怡人,我走神儿了,没听见祖母的话,祖母方才问我什么”
  老夫人今日倒是难得的好脾气,笑道,“昨夜在佛堂诵经,没冻着吧。”
  “没有,多谢祖母惦念。”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她拉起沈衔月的手,絮絮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沈衔月受宠若惊,这唱的哪出?比起别人的恶意,她更害怕别人毫无缘由的善意,天知道这善意背后隐藏着什么。
  沈衔月就这么战战兢兢地陪了老夫人一路,经过梨花苑的时候,老夫人终于松开了手,慈爱一笑,“容儿啊,既然回来了,就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短了什么东西,受了什么委屈,都只管来慈安堂和祖母说,祖母会为你做主的。”
  慕容嫣笑着附和,“是呀,咱们都是一家人,容儿不要外道才是。”
  沈衔月心里直打鼓,她才不信老夫人会一夜之间对自己改观,更不信慕容嫣会愿意接纳一个青楼女子的女儿,但她还是装作感激涕零的样子,恭恭敬敬地道了谢。
  一进梨花苑,沈衔月立刻命人去找莺儿,派去的人还没回来,莺儿倒先回来了。
  “姑娘,你没事吧?世子殿下的人把我扣住了,我好担心你啊。”
  “没事没事,莺儿,我问你,你在老夫人和燕王妃那儿可有能说上话的人?”
  “姑娘这话可是折煞我了,我就是个做奴婢的,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只是打听,倒也不用多大的本事。”
  莺儿思忖道,“燕王妃那儿我不太熟,老夫人房里有个侍女叫翡翠,是我三叔家未过门的媳妇,明年就嫁过来了,姑娘若有事情要打听,我倒是可以去问问她。”
  “那太好了。”沈衔月从腕上褪下一个金镯子,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自己开了抽屉,从里面寻出了几块金银,嘱咐道,“莺儿,你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这个塞给她,就说劳烦她帮忙留个心眼,听听关于我的事儿,但不要说这金银是我给她的,她若问起来,你只说自己跟着姑娘,怕以后没有好出路,才劳烦她帮忙留神。”
  莺
  儿人小鬼大,一听就明白了,大家各为其主,若是沈衔月找翡翠打听事情,翡翠心里难免忌讳,若是莺儿说是为了自己的私心,翡翠也就没什么好遮拦的了,横竖她都要嫁人了,顺水人情的事儿,能帮,她自然是愿意帮的。
  “姑娘放心,我这就去找她。”
  第13章
  沈衔月用过晚膳,在梨花苑的院子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蝉鸣声声,夏风清凉,弥漫着一层淡淡的梨花香,她倚着燕亭的美人靠,慢悠悠摇着团扇,眯眼思索着白天的事情。
  风起。
  廊下悬着的碎玉片子玲玲作响。
  沈衔月心里陡然一惊,太子和三皇子来江南不会是为了自己吧?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线索?
  不对,三皇子或许能做出这种事来,但是太子殿下绝对不会,太子殿下为人端方,行事稳重,他来江南,来燕王府,一定是另有打算,她正琢磨着,忽然嗅到了一缕好闻的香气,这是松月香——
  沈衔月睁开眼。
  时倾尘站在她的身侧,眸色漆黑深邃,神情冷静肃然,她唬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结果头一不小心磕在美人靠上,痛得她“诶呦”一声。
  时倾尘没忍住笑,戏谑道,“我长得很可怕吗?怎么把你吓成了这样?”
  沈衔月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长得挺普通的,不吓人,但你偷偷摸摸出现在别人跟前,不管是谁都会吓一跳的。”
  “普通?我长得很普通?表妹,你可知,你是第一个这么形容我的人。”
  沈衔月存心气他,“你呢,乍一看还不错,但看久了也就那样,没什么新鲜感。”
  “看久了?”时倾尘俯下身子,定睛注视着她的眼睛,“表妹,你是前日才入的燕王府,我们相识不过三天,这也算久吗?”
  “怎么不算,你没听过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认识三天,也就是六年啦。”
  “笨蛋,按你这个算法,明明是九年。”
  沈衔月执拗地说,“不,是六年。”
  时倾尘嗤笑一声,“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你是本世子见过的最能胡诌的人。”
  沈衔月别开脸,他自然不会知道,上一世有那么一个傻姑娘,爱了他许久许久。
  时倾尘拢了拢衣袖,在她身边坐下,“表妹,你会喝酒吗?”
  沈衔月微怔,“会一点。”
  时倾尘拿起桌上的银酒壶,徐徐斟了两杯酒,“陪我喝一点。”
  沈衔月接过酒,假装抿了一小口,她正好想打听太子和三皇子的情况,这么好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
  “表兄今日招待贵客,还顺利吗?”
  时倾尘仰颈饮尽杯中酒,言简意赅地说,“挺顺利的。”
  “他们为什么来燕王府呀?”
  时倾尘已经抬手去斟第二杯酒了,他听了这话,笑着扫她一眼。
  “表妹,你怎么不喝呀。”
  沈衔月只得皱着眉头,将杯中酒饮尽,酒烈呛喉,她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他极其自然地抬手帮她顺背,她有一瞬间的失神,这样平常这样轻松的举动,他上一世从未对自己做过。
  时倾尘也愣了一下,他不明白,他们两个明明才认识三天,可她给他的感觉却像是认识了许久的故人,他默默收回手。
  “表妹知道今日的那两位贵客是谁吗?”
  “是谁?”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为什么要过来呀?”
  “太子殿下摆驾燕王府,是为了寻找有关建安盟的线索。”
  “建安盟?”
  “建安盟是南朝流传下来的一个情报组织,创立者思慕建安七子的风才,故名‘建安’,在历经了百余年间王朝兴衰更迭的风云之后,建安盟规模不断扩大,传到大徵这一代,已经建成了四海八荒最负盛名的情报网络,对于太子殿下而言,建安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沈衔月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太子虽然是大徵的储君,但是事无绝对,在波澜诡谲的朝局之中,太子不能不为自己多寻一份保障,她点点头,又问。
  “不是说两位吗?还有一位呢?”
  时倾尘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是啊,还有一位,这也是我今晚来找表妹的原因,表妹,你可听说过李元彻这个名字?”
  沈衔月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李元彻?没听过,不认识。”
  时倾尘挑眉,“是吗?那为什么他要我帮忙寻找的那名女子和表妹你如此相像?”
  沈衔月呼吸一滞,“你说什么?”
  时倾尘的神情依旧温和,平静,不带一丝情意,月光之下,他负手而立,“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认识三皇子?你来燕王府有着什么目的?”
  不好。
  沈衔月想要起身喊人,却发现自己的身子软绵绵的,根本站不起来,她的目光扫过酒盏,突然反应了过来,“时倾尘,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居然在酒里下药害我!”
  “表妹,我无意害你,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谁?”他垂眸,望向她的眼神中添了一二分迷惘,“又或者,我不该叫你表妹,而应该叫你,衔月?”
  沈衔月头痛欲裂,“时倾尘,你给我下的什么药!”
  “能让人说实话的药。”时倾尘俯下身子,风吹起了他鬓边的一缕碎发,她白皙的颈项上多了一抹绯红,他垂眸看着那抹绯红,喉结无意识地滑动了一下,清冷魅惑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回响,“告诉我,你究竟是谁?放心,只要你说实话,我不会对你怎样的,相信我。”
  相信你?
  鬼才信!
  沈衔月当然不肯说,她咬着牙,心里有了一个好主意。
  她可怜巴巴地仰头看他,“我好难受,我会死吗?”
  “只要你说实话,我马上给你解药。”
  “好,我说,我是……”
  她的声音忽而低了下去,整个人向后仰倒,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时倾尘下意识抱住了她,她莞尔一笑,随即勾住他的脖颈,仰脸吻了上去。
  酒香、花香、美人香。
  月影、枝影、婆娑影。
  时倾尘醉了,他不知道,让自己醉的是酒,是药,亦或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