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觉天黑,路席闻进来的时候,裴雾刚好睁开眼睛。
  房间里没开灯,嗅到熟悉的清冽气息,裴雾突然间很难过。
  这是他规整紧密的人生中,很少出现的情绪,像是多愁善感的诗人看到日落,都要感动得落下泪来。
  十分荒谬。
  “该吃饭了。”路席闻说着,裴雾感到床侧下陷了些。
  “你吃了吗?”
  “没,等你。”
  裴雾撑着坐起身,但不等坐稳,就朝路席闻怀里倒去,路席闻夜视能力极佳,轻松接住,对于裴雾直白的表露受宠若惊,“怎么了?”
  “说不上来。”裴雾深深吐出一口气,“路席闻,我感觉我在被某种极度悲伤的情绪吞噬。”
  “因为什么?”
  “不知道……”
  裴雾都说不出来,路席闻就更不好猜了,但他很坚定地拍了拍裴雾的肩膀,沉声:“随便吧,我能护好你。”
  裴雾一瞬间就相信了,他学着做出承诺:“我也会保护好你。”
  裴雾借着路席闻的力道站起身,觉得脑子清醒了,但身体还是累的,尤其双腿,幸好搬了电梯房,按照以前的老小区,上楼梯都费劲。
  裴雾经过时,路席闻鼻尖忽然动了动,有一股极淡极淡的味道在空气中快速融化。
  洗漱了一番,裴雾跟路席闻一起下楼。
  关彦也刚好从房间休息出来,况骏蒙请的专业大厨,中餐西餐什么都有,甜点都摆满了三张桌子,酒水在对碰中溢出流光,篝火的黑烟飘上夜幕。
  他们在这里玩了足足三天。
  回去的时候春雨连绵。
  蓝哲跟着曹观先走了,路席闻开车,裴雾靠在副驾上,开始还能说两句话,后面就睡着了。
  路席闻短暂停车,将外套盖在了裴雾身上。
  裴雾这样他真的很心疼,想着回去就给人放长假。
  细密朦胧的雨季像是将裴雾的心田都浇透了,有说不出名字的种子快速生根,他甚至都能感觉到根须逐渐缠绕心脏的窒息感,出发前裴雾又一次联系了周禹,确定全面检查在两天后。
  这几日放松,天时地利人和,裴雾好几次张口都想跟路席闻说说后遗症的事,可他又清楚看到路席闻对走上前的omega退避三舍,神色淡漠,保持着最大最礼貌的距离。
  裴雾纠结了很久,终于顿悟,他不是害怕路席闻生气,而是害怕路席闻像对待一个陌生omega那样对待他。
  车子稍有颠簸,裴雾轻哼一声,往路席闻的外套里缩了缩,只露出被碎发遮挡眉眼的半张脸,细雨从车窗上拧搅而下,衬得他有种触目惊心的苍白与孱弱。
  开回云鹭湾已是深夜,车子一停裴雾就醒了。
  “到了吗?”他含糊问道。
  “嗯。”路席闻推门下去。
  察觉到alpha似乎情绪不好,紧跟着副驾车门被打开,路席闻的手臂揽上裴雾的后腰跟膝弯。
  裴雾还没完全清醒,凭借本能环住他的脖颈。
  裴雾是被路席闻抱到楼上的。
  “那些行李……”
  “我会收拾。”路席闻步伐很稳,说话也没任何商量的意思:“你这样下去不行,我给你放半个月假。”
  裴雾:“什么时候?”
  “现在。”
  “现在不行。”裴雾说完路席闻就驻足低头,他连忙补了一句:“至少明天让我去公司交接一下工作,该叮嘱的重点都不能马虎。”
  这要求合情合理,路席闻答应了。
  裴雾被他的信息素包裹着,心里不受控制软得一塌糊涂,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对路席闻的依赖倍增,并且已经能彻底感知路席闻的信息素了。
  第58章 又没钱了?
  在蓝哲印象里,这是路总第一次上班迟到。
  裴雾跟在后面,虽然依旧温润精明,但脸色白得吓人。
  路席闻一进办公室就说:“重要工作交给蓝哲,剩下的喊项目部的人过来。”
  蓝哲起身,“路总,承天副总就在会议室。”
  路席闻:“这么早?”
  “你去吧。”裴雾说:“我这也需要一两个小时。”
  路席闻离开前递给蓝哲一个眼神,蓝哲会意。
  裴雾拿着u盘过来,清了清嗓子,蓝哲这才发现他鼻音浓重,“感冒了?”
  “也不是。”裴雾说:“我换季就这样。”
  “你这不像是换季问题。”蓝哲舌尖压着一句话,但是没说,因为过于离谱,那就是裴雾这情况跟他堂弟分化时特别像,查不出具体原因,但也是情绪低迷、无精打采,瞧着像霜打的叶子。
  还有特别依赖家人。
  刚才进来时,裴雾还拽着路席闻的衣角,那近乎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带着远远越界的眷恋。
  给蓝哲的工作交接完,裴雾亲自去了趟项目部,万一来办公室说错话被路席闻逮住,给人激情上班的道心毁了。
  紧赶慢赶也到中午才结束。
  在食堂随便吃了些,路席闻就要送裴雾回去。
  “半个月,你好好休息,我会请阿姨来,不用你做饭。”车上,路席闻说道。
  裴雾浅笑:“当米虫啊。”
  路席闻心想求求你当一回米虫吧。
  路过一家烤鸭店时,香味浓郁飘来,裴雾朝外面看了眼,然后路席闻一把方向盘,拐弯后将车停好。
  “等着,我去买。”路席闻根本不用裴雾发言,这人昨晚吃饭就吃了两口,难得对烤鸭感兴趣。
  裴雾下车等着,他看到路席闻戴着墨镜跨上台阶,优越的身形在一众斑驳褪色的背景中仍旧显眼。
  人不多,路席闻很快付钱买到。
  裴雾见状正打算上车,忽然听有人喊道:“大哥?!”
  那声音尖锐、兴奋,透着按耐不住的贪.婪。
  裴雾一扭头,看到张雯秀带着裴鸣裴珍站在不远处。
  裴鸣手里还拿着串,他迫不及待塞给裴珍,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眼珠子黏在车上就下不来,脸都开始隐隐涨红,“哥,这你车啊?”
  裴雾心情糟糕透了。
  是那种明媚被骤然打断,腥臭窒息紧紧裹住呼吸的糟糕。
  “你看我买得起吗?”
  裴鸣像是没听到,他刚刚看见裴雾从车上下来,此刻又要上去,怎么说也是朋友的吧?借给他开几天不过分吧?
  裴鸣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他俯身去摸车身,然后听到有人冷冷开口:“摸脏了,十万。”
  裴家刚买了房子,裴鸣想要一双五千块的球鞋对他向来有求必应的张雯秀都没答应,“十万”烫得裴鸣一个哆嗦,立刻站稳了。
  张雯秀最不喜欢别人说他儿子,正要回嘴,却要仰头看着路席闻,那明显是个alpha,她顿时哑火了,讪讪一笑,询问裴雾:“小雾,这是你朋友啊?”
  “我上司。”裴雾没什么耐心:“我们刚出差回来,还有事。”
  裴鸣已经回到了张雯秀身边,推了推她的胳膊。
  张雯秀明白裴鸣什么意思,可裴雾说了,那是他的上司,大老板,就不是他们能接触,能得罪的。
  但张雯秀好不容易逮住裴雾,哪儿能放过,她的慈母表情说来就来,透着点可怜跟委曲求全,“小雾啊,你今晚回家吃顿饭吧?”
  裴雾下意识:“又没钱了?”
  这话让张雯秀脸上一臊,但转念一想,裴雾是她儿子,往家里拿钱不正常吗?
  于是张雯秀继续说:“你别这样,妈妈拉扯你长大不容易,母子没有隔夜仇,你不能一跟家里人闹矛盾,就拉黑妈妈呀。”
  裴雾心里很凉。
  如果身边站着的不是路席闻,听到这番话会作何感想?
  张雯秀自从发现他失控后,唯一想做的就是“拿捏”“做主”,从来不管裴雾要怎么做人。
  张雯秀说这话时,还小心翼翼打量着路席闻的脸色,算作给裴雾的警告。
  谁知路席闻哼笑一声,“不好意思,麻烦问问,你那小儿子还没断奶吗?”
  张雯秀跟裴鸣脸色同时一僵。
  “这辆车三千八百万,你想开?可以,看在裴雾的面子上,我租给你,租金一天八千,你看怎么样?”路席闻虽然戴着墨镜,但视线尖锐,刺得裴鸣浑身难受。
  换平时裴鸣早跳起来骂了,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可路席闻底气太足,那种权势威压让他理智闭嘴,更重要的是,他能感觉到路席闻的信息素,好恐怖!
  “不开,我们不开的。”张雯秀忙说。
  “你怎么好意思说拉扯裴雾长大的?”路席闻嗤笑:“真是两嘴一张什么鬼话都敢冒,裴雾分化造成的后遗症因为错失最佳时间拖了七八年,给你这小儿子倒是要星星不给月亮。”想到裴雾这几日的难受劲儿,路席闻语气骤然一沉:“结果养出来也是个废.物,靠着这么个东西传宗接代?你家的玉玺赶明也让我看看。”
  裴雾接过烤鸭,推着路席闻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