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别喝太多。”
  “我酒量你知道。”封燃说,“阿姨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做了个小手术。”
  挂断电话,封燃简单收拾了,出门喝酒。
  他没和陈树泽说实话。最近工作这么忙,之前加的好友都断了联系,谁约他?
  他找了个地方坐,不久有人来搭讪,邀请他过去坐。话还没说几句,他一抬眼,那处桌旁,一人直勾勾望着他。
  正是之前同他开房那学生。
  ……怎么他妈的这么巧啊?封燃头疼。
  两束目光甫一触碰便弹开了,如同磁铁同极相触。
  身边人还在邀请,他忙不迭地摆手拒绝了。
  坐立不安一阵,想着喝完手里这杯,没想到,那人端着杯子过来了。
  封燃站起来就走。
  赤裸裸的抵触。对方看出来了,脚步停顿了下,却不打算放过他,更快地过来,拉住他的袖子。
  他今天穿的是件纯黑衬衫,扣子是各式各样的石头,每一粒都不一样。不知哪天加班后陈树泽赏给他的,肤感很滑溜。
  两个人把袖子一角扯来扯去,封燃尴尬不已:“你干嘛?”
  男学生松开手,叫了声:“哥。”
  封燃有点紧张:“别哥了,你干什么?”
  “上、上次的事真对不起,你能不能,把我拉回来?我们就聊聊天,也好。”
  封燃说:“……你图什么?”
  “我知道你只是因为不喜欢我,我打听过了,认识你的都说……都说你不那样。我,是我太冒昧了。”男学生鼓起勇气,一字一句,一根根针似的扎在封燃身上。
  “你找谁打听的?”封燃不安。
  “先打听你老家,然后从你老家圈子的人里打听,”男学生老老实实地说,“有一个弹吉他的据说和你熟,我就问了问。”
  “哪个?玩乐队,打扮很杀马特那个?”
  “嗯!”男学生眼睛亮了,“你真认识他。那他肯定没骗我,他说让我放心吧,你们是从小玩到大的,你要是有什么问题他早知道了。他还说……”
  完蛋了!封燃脑子里轰隆一声,轻飘飘的,灵魂化作一束气流,从头顶飞走。这操蛋的世界,他活不下去了。
  任河知道他硬不起来,非笑死他不可。
  这段时间他们都没联系,不用想,那家伙肯定憋着一肚子坏水呢。
  与其被嘲讽致死,不如他自我了断。
  男学生还在说什么,封燃一句都听不进去了,说了句“我真得走了”,看准人群中的缝隙,一溜烟似的跑了。
  这时还没到十点,可他哪也不想去了,街上仿佛有眼睛盯着,浑身不自在。
  回家瘫在沙发上,何川不在,四处静悄悄的。走时门窗关严了,空气里散发着洗衣粉香味。杯里是喝剩的茶,沙发扶手有一本摊开的书。卫生间水龙头没拧紧,滴滴答答地淌下水滴。
  这是家的感觉。可是……
  好半天,总觉得不对劲。
  今天不该出去喝酒的,他脑子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渐渐地,江市熟人多了起来,不能任他想一出是一出的。那学生还算良善,没将他的丑事大肆宣扬出去。手机上信息一条接着一条,是男学生其他号码发来的好友申请。
  他又想起沈执来。他此时的一切境况,都是拜沈执所赐。
  沈执没有再来找他,也没打搅他,他松一口气的同时,隐隐地不安。像是一只总缠着自己的坏猫,抓人咬人,偶有温顺的时候,心里也藏着坏。
  被他抛弃许多次,猫仍然不管不顾,围绕他身侧,逼着他这样那样讨自己开心。可是这一次,猫彻底走了,他的确早想这样的,可是,真走了,却是那样的不适应。
  心里空下去一块,徒留身上的伤痕经久不散。
  等一下。
  说起猫——封小白呢——他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何川的猫没有像以往一样,兴高采烈地迎接他、喵喵叫着向他乞食。
  他如梦方醒,身体比大脑反应快,突然弹起来,急匆匆地,将屋子绕遍了,到处翻箱倒柜,喊着:“封小白?哪儿去了?”
  在它常待的地方寻找,拿它喜欢的食物出来,都无济于事。
  半个小时后,他有点绝望地站在客厅中心,被迫接受一个事实。
  猫不见了。
  第65章 自白
  这时陈树泽的电话来了。
  “封燃,我不知道你现在什么想法,也不知道你究竟和谁一起。何川说你性不长,没有个固定伴。难不成还像以前那样?你年纪又不小了,还像那样玩下去,也不是个事吧。我说这些,不是指责你,你别生气。其实你总拒绝我,我知道你可能怕我逼你承诺什么,可是不是,我只是想……喂?封燃?你有在听吗?”
  电话放在耳边,陈树泽絮絮的话,封燃一句都没进耳。
  他脸色苍白,声音颤抖着:“猫,小白不见了。”他几乎语无伦次了,“我就出去了一会,家里,门窗都好好的,怎么也找不着。”
  陈树泽那头静了静,说:“你别着急,是不是开关门时跑出去的?”
  “我不知道,最近楼道的灯坏了,很暗……它就算跑出去,也看不见。”
  “等我一下。”
  陈树泽五分钟就来了。
  这期间封燃仍在找猫,以及忡忡地组织好语言,要怎么向何川交代。
  他问陈树泽,何川会不会杀了他,陈树泽摇头,坚称猫就在家里。
  封燃已经把公共区和自己房间翻了个底朝天,陈树泽指着何川房间说:“能进吗?”
  “能是能。可我找过了,他那没有。”
  何川东西少,房间整洁,没有猫的痕迹。
  封燃找出猫粮,想出门碰碰运气,说:“我出去一下。”
  陈树泽应了声,他已经在何川的房间了。
  外头夜黑风高,流浪猫出来活动,封燃四处撒粮,吸引了一两只小猫,但没有小白。
  封燃愁肠百结。
  又过了五分钟,电话来了,陈树泽说:“找着了。”
  “你在哪找到的?”
  猫爪子勾住陈树泽的裤子,长长地拉伸了一下。封燃屈指弹它脑袋,爪子立刻晃来晃去,要抓他手。
  “何川衣柜。”
  “他衣柜门是关着的。而且我还去看了,明明没有。”封燃不可置信,“怎么回事?”
  陈树泽摊手:“我不知道,我听见小白在里面挠门,我一开门,它就跳出来了。也许是你比较倒霉。毕竟它太黑,和何川的衣服一个色,它想伪装的话,你很难发现吧。”
  封燃气得直拍沙发。他也不管时间合不合适了,给何川拨过电话去。
  何川恰巧没睡,听了这事,思索着说:“我走时,衣柜门是开的。”
  “啊??我的好大哥,”封燃说,“你为什么不关衣柜门?还有,你意思是说,一只猫进了你的衣柜,然后把门关上,把自己锁了一个晚上?”
  “可能是巧合。你喝酒回来了?”何川捕捉到其他细节,“你和陈树泽去的?你们……”
  封燃咳了一声,何川闭了嘴。
  一晚上劳神费力的闹剧,也只能以“巧合”终结了。
  封燃呆坐着,一副大脑过载的模样。
  陈树泽看他这样,十分好笑,伸手摸了两把他的头,说:“不至于。”
  封燃回过神来:“说起来,为什么我打完电话没多久,你就来了?你一直没走?”
  “嗯,”他大方承认了,“我就想看看到底什么人约的你。”
  “然后呢?看见谁了?”
  “没看着,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被放鸽子了吧?”
  封燃想,比被放鸽子,还糟那么一点。
  陈树泽没继续问,转而道:“这下总有空和我出来了吧。”
  封燃确实再没拒绝的理由,说:“出可以,有一个条件。别谈工作。”
  陈树泽带他去了一家很偏的吧。位置在郊区,人少,环境冷清,进门时,他靠近封燃,悄悄耳语:“新开的,肯定遇不到你熟人。”
  封燃心一跳,竟生出些忐忑和庆幸,还好男学生打听到的是任河,要是陈树泽,他可真没脸活了。
  他伸手环过去,紧了紧陈树泽的腰,怀中人有一瞬僵硬,他轻声说:“你怎么这么体贴啊。”
  “我还能更体贴呢,你不是最了解吗?”陈树泽在他耳畔说,热气撒在耳廓上,发痒,也发烫。
  封燃笑笑,松了手。
  陈树泽年轻时也是酒桌好手,不过为了避嫌,封燃极少同他出去喝酒。
  酒过三巡,陈树泽忽然说:“我爸妈领养了一个小孩,往后,大概彻底不管我了。”
  封燃说:“领养小孩?为什么?”
  “他们对我失望透顶,”陈树泽释然地笑,“毕业时,他们安排我相亲,我没去,还把女方家得罪得彻底。然后我又自作主张去国外读书,他们勉强同意了,以为我回来后,会改。但没有。这么多年,耐心大概也耗尽了,我不是合格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