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任河双手双脚,猴子一样挂在他身上,嚷道:“你怎么瘦了,我好像都能摸到你的骨头。”
  “是,很久没锻炼了。”
  “真是苦了你了。”任河总算正常说了句话。
  封燃难得没反驳,也没调笑,一想起这些日子,一想起沈执,五脏六腑便憋闷非常。
  封晴推着两个箱子过来,说:“那咱们接下来什么计划?”
  任河说:“我还以为怎么着呢,他家布上炸弹和狙击手了,苍蝇都飞不进去。没想到我还没出手,你就被接出来了。”
  想想终于从那座牢狱中逃脱,封燃久违的畅快之余,还有些恍惚。事情进展得太顺利了,反而不知所措。
  第34章 疾念
  住了一晚,任河有事要回趟老家,封晴放假了,也要一起回去。
  把二人送到高铁站,临别时任河拽过封燃耳语:“这小子车技了得啊,漂移都不带擦栏杆呀。”
  封燃看了眼轿车驾驶位的人,暗笑说:“那可不。人开摩托的。”
  “他和你什么关系?我昨天想问,但是他一直不说话,怕惹恼他。”
  “没啥关系……他倒和沈执有些关系。”虽然与他无关,但依然难以启齿,“算是亲戚关系,不知道可不可以这么说。”
  任河没多问,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行,就这样,安顿下来给我打电话。”
  封燃说:“要是沈执找到你……”
  “他找不着我。”任河无所谓地说,“他没那么大本事。”
  封燃想那可难说。
  上车之后他问何川:“要去哪?”
  何川只顾开车,两片嘴唇被502粘住似的。
  封燃推测,大概是关车门时有点用力。昨晚何川提过,但他今天又忘了。总觉得这事不值得闹气,便也懒得说话——也有赌气不肯说话的原因。
  直到过了两个服务区,他才认输说:“一会儿能不能休息下,你铁膀胱吗?”
  何川还是一言不发。等到服务区,封燃下车透气,站在墙根抽了半支烟,上车时,何川直盯着他看。
  “怎么了?”
  “你抽烟了。”何川面无表情地说,“烟味散掉再上车。”
  “哦,对不起。”
  何川转身上车。
  车么砰一声闭上,封燃不知所措。他真没那么想抽,只是口袋里恰巧有,顺手摸出来了而已。
  他走过去敲敲玻璃,看那张冷若冰霜的脸露出来,说:“我不抽了。我抽我自己行么?”
  何川垂下眼皮,打开车门。
  他们到目的地时已是深夜,封燃肚子都饿扁了,摸黑找到一家苍蝇馆子,吃了两大碗面才饱。
  这里是何川大学时旅居过的小城,他提前租好了房,是一间四十平的小屋,年租六千二。
  他和房东联系时,封燃坐在面馆里喝汤。
  热汤烫得他眼泪直流,他无端地想起沈执,寒冷的天里,他一个人在那座大房子里,有没有给自己盛这么一碗汤。他不知道这里离江市有多远,也不能精确推测离开了几时几分。
  走时他身上什么都没有。
  何川末了挂断电话。封燃问:“怎么说?”
  “上车。”
  小区有些年头了,路灯暗淡无光,大片的停车位没人问津,水泥地缝隙里长出成片的荒草。封燃支支吾吾地说自己没钱,租金只能先欠着。一向计较的何川这一回似乎根本没有跟他要钱的意图,听了,点头完事。
  接连几天下来,封燃都很难见到何川。
  何川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什么,也鲜少和他说话,休息一天,他也出去找活干。
  有事做、时间被填满之后,两个人完全处成了合租室友。
  封燃连着干了一上午活儿,中午刚打算休息,门外又开入一辆车。饭点没人想干,他是新来的,自然主动过去帮忙。升起汽车准备检查刹车板时,忽然眼前发黑,控制不住地栽倒下去。
  到底是身体未愈。他坐在地上想。
  那司机好心,让他休息,他摇摇头,灌两口可乐继续。
  到晚上撑不下来了,回到出租屋,躺在沙发上起不来。
  何川不知几时回来的,封燃醒来后发现自己在医院。
  何川在一边坐着看手机,看他一眼说:“你睡了两天。”
  “这么久。”
  下午出院他直接去车行,没成想几位师傅不肯让他来了,以身体素质不好为由。
  他灰头土脸地回去,怀里抱着几盆花,兜里塞了几根苗。
  何川回来问:“要开花店?”
  封燃坐在沙发上沉思片刻说:“这里是六楼……你是怎么有这么一个想法的。”
  “嗯。”
  “我被开了……给了我几十块工钱,和五盆不要的花。说对身体好。”
  “你养身体吧。”
  封燃叹口气说:“不要啊。”
  他第二天蹲点,跟在何川后面,跟他骑着单车绕过一条一条的长街,在老巷子里转了十来个圈,终于跟丢了。
  他在十字口徘徊,肩膀被轻轻拍了下。
  他回过头干笑:“哈哈……好巧啊。”
  何川扬了扬下巴,带他走入银铺子中。
  屋内装点和之前别无二致,狭小得难以落脚,门帘厚厚地垂落,封燃总怀疑是否会有人光顾。
  何川替他泡了茶,说:“有电暖器,冷就打开。”
  封燃说:“我帮你做些什么。”
  “不用。”他摇摇头,眼神像说“别添乱”。
  封燃感到非常无趣。
  他借何川几百块买了部二手机,充了张流量卡,又开始做代打行当,打得昏天黑地,废寝忘食,除了做饭买饭,几乎不离开桌椅。何川警告他这样下去会猝死,封燃解释说凌晨好上分。
  病毒流行后他是第一波感染的,在铺子里打喷嚏被客人嫌弃,最后生意黄了。
  人走后,他尴尬地说:“最近这病毒有点厉害,不然我先回家吧?饭点给你送饭怎么样?”
  何川说:“你不要没苦硬吃。”
  “我就想赚点钱。”
  “不需要。”
  “怎么就不需要?”
  “你来这里,目的是什么?”
  躲沈执。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的人生被沈执打乱了……怎么重启是个大问题。
  他反问:“那你呢。你来这里是为什么?”
  何川别过头不说话。
  封燃无端地有些焦躁:“如果你不乐意,我可以走。我不想因为我和他,给无关的人添麻烦。”
  何川冷冷地说:“我是无关的人。”
  封燃不知他重复这几个字有什么用意,说:“是啊。你虽然和他有些其他牵扯,但总的来说确实和这件事无关。”
  他觉得何川生气了。
  但这气生得莫名其妙,让他摸不着头脑。
  他抽空和任河通了电话,任河说沈执联系自己,问封燃钱够不够花,还给他卡里打了八万。
  封燃有种诡异的心酸。
  “可是我取不到这钱。”
  “对,这老弟真够人才的,一开始要给我寄现金,我心想可算了吧,就说先打你卡里算了。”
  他心情万般复杂地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任河当即鬼叫起来:“不是我说啊老哥,你是不是想和好了?他怎么样和你有什么鸟关系?他要是寻死觅活,你是不是打算快马加鞭地赶回去救?”
  封燃被说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不想和好是真的,担心也是真的。
  他没敢说,最近常常梦见沈执。这座城市的冬天太阴冷,夜凉如水,左肩阵阵的闷痛无数次唤起他的潜意识,为他一遍遍地重复着被沈执牢牢束缚在手心的、屈辱的情境。
  他醒后一头热汗,喉咙又干又疼,罪魁祸首是何川悄悄放过来的电暖气。
  他动了动身体,发现可耻的情欲不知何时泄露出来,他闭上眼睛想压制下去,尽力想些清心寡欲的东西,萦绕的却全是不堪入目的桃色的记忆,欲望竟无所遁形。
  他不想沈执,但他的身体在想。
  这个被他调教到完美契合的、天赋异禀举一反三的男人,如今成了他心头大患。
  黑暗里封燃咒骂了一句。抱起石头砸自己脚什么滋味,他算是尝到了。
  新年在银铺里度过。
  下了小雪,封燃将电暖器电热毯等统统打开,不出意外地跳闸了,何川打着手电,他踩了个凳子修半天,没成,跳下来说:“不行,得联系电工。”
  何川说:“今天新年,没人接电话。”
  封燃说:“那你还做活计吗?要不放一天假?或者用手机凑合一下怎么样?”
  何川沉思了一会儿说:“要赶工期。”
  于是两部手机的闪光灯成为唯二光源。
  后半夜,电量告罄,何川终于站起来收拾工作台。
  封燃裹着被子昏昏欲睡地问:“好了?”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