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沈执的胸膛起伏着,紧盯着封燃的眼睛,这双眼睛很好看,总是坦荡自如,此刻也这般回望他。
  那是一种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目光。他试图从其中发掘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但终究还是败了,垂下眼帘,心跳如擂鼓。
  封燃想起正事,手腕轻轻一转,从他手心里挣开,又回握住他。
  “诶,你看,这是什么?”
  沈执顺着看,在交叉的中指上,一只银色的戒指闪烁着锦缎般的光泽。
  他一眼认出,是两年前钟爱的设计作品,他曾提过一次。心头一根弦脆生生断了。
  “你送我的手表,我实在太喜欢了,一直想回礼,又想不出合适的,最后从你电脑里偷了设计图,交给了一位银匠。就前几天的事情。我想见你,想给你戴上戒指,所以来找你。你不想也没关系,可以做成项链,或者收藏。”
  他的唇边带着温柔的轻笑:“不管怎样,试试看吧。”
  灯熄灭了,月光透过窗和树洒在地上、他们的身体上。斑驳暗影下,这个人的眼亮得出奇,呼吸灼热,视线也灼热,沈执仿佛正在燃烧。
  汹涌的热浪里,他听见胸腔中狂郁的振动,有什么东西冲破枷锁,铺天盖地,席卷一切。
  他说:“好。”
  第11章 堂弟
  床头的手机嗡嗡震动,沈执从梦中惊醒,爬起来关掉闹钟,睁开眼,身边的人翻了个身,发出模糊的梦呓。
  睡意没了,起身,阳光从窗帘缝隙照射进来,早已天光大亮。他睡得脑袋昏沉,抬手触碰脸颊,刮到一点冰凉。
  中指一环银光流动。
  他呆滞地瞧着,昨夜事情一串串连在脑海,突然手机又响起来。
  沈渊。
  他走出去接电话:“嗯。”
  沈渊惊奇地说:“这都几点了还在睡?我听林阿姨说你昨晚回去了,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
  “哈哈,看你睡这么久,这精神状态挺正常的,老头子没难为你就好。”
  沈执抚摸戒指,冷笑道:“是,皮包骨头的东西,舌头和声带还这么灵巧,简直……就是一头怪物。”
  沈渊扑哧一声笑了:“行了,半点攻击力都没有。我该吃午饭去了……”
  “早上好啊小沈执,跟谁打电话呢?”封燃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懒洋洋地说。
  电话那头,沈渊的声音瞬间变了:“谁在你那儿?”
  沈执回头看了他一眼,说:“还能有谁。”
  “……啊?上次酒吧那个?”
  沈执默认。
  “那、那不就是女人的儿子?不是,你把他领回家过夜……啊?什么情况?沈执你……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你爹的你现在不嫌脏了?你给我解释——”
  “再见。”封燃的眼神逐渐清醒,沈执果断挂了电话。
  封燃听不清电话里的声音,但依稀感觉对方在嘶吼,皱眉说:“谁啊,火气这么大。”
  “我堂弟,正在念高中,成绩不好,压力大。”
  “现在的年轻人,读书压力确实大,当年晴晴就这样,”封燃很体贴,拍拍沈执肩膀,“你做哥哥的,多关心关心他,别和他置气,考完就好了。”
  “嗯。”
  封燃在他家赖到傍晚,车行的师傅徒弟们给他打电话,说活儿多得忙不过来了。他怨声载道的,沈执哄了半天才依依不舍离开。
  前脚刚走,门便被泄愤地大力拍响。
  沈执去开门,沈渊牛一样冲进来,摔在沙发里,气势汹汹地抬了抬下巴:“说,什么情况?”
  这审问的姿态,活脱脱十年前的父亲。他脸色微变,说:“你不上课跑我这里,就是为了问我什么情况。”
  “上课就知道上课,你被这男人骗了都不知道!”
  “骗?你认为我有什么可被骗的?”
  “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有多不靠谱!”沈渊从包里抽出厚厚的资料甩在茶几,“这些都是他过去的经历,能查到最早的开房记录,是和一个男人,在他十八岁。后面简直不计其数。还有,他小初高在什么地方、大学在哪读、毕业后……我简直不想说,你猜他为什么到处鬼混不找工作?他有案底!这事他跟你说过吗?”
  沈执扫了一眼,默不作声。
  沈渊说:“你就把这种人领回家。”
  “我没必要和你解释那么多,你知道我现在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就足够了。”
  “昏头了!你以为你真能全身而退吗?你以为你策划的一切,都会在你掌控中发生?你当这个世界是游戏吗?”
  “我无所谓,也轮不到你教育我。”
  沈执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也不在乎。
  封燃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就算他们拉扯到最后没法善终,他也有无数种把封燃甩掉的办法,最差的结局不过是闹得天下皆知,可这对他能有什么影响,他才不怕丢脸呢。
  沈渊的提醒,太多余。
  沈渊打定主意改变沈执心意,要他分手,一有空便跑来劝说。然而他对封燃避之不及,如洪水猛兽,好几次差点相遇,都尽力躲开,就算封燃已经走到门口,他宁可藏在衣柜,也不愿和他碰面。
  “他可是个恶棍,从小就和流氓打架,真刀实棍的,没准儿手上还有人命呢。真跟他硬碰硬,我不能保证不出事。”
  沈执才懒得管封燃是不是恶棍,被嚷得头昏脑胀,开始愿意讲些道理,两个月过后,也只会用车轱辘话应付。
  沈渊看出他不是真心听取建议,起过会会封燃的念头。他去车行,封燃嘴里叼着烟,蹲在门口玩手机,连正眼都不给他一个。
  他试图引其注意,不料封燃压根没认出他,不耐烦地说现在是休息时间,别人值班。
  看到他校服,又说小孩子不要乱开大人车,被查到怎么办。
  沈渊不敢发作,怀了一肚子气跑到沈执家告状,告着告着发现不对劲。
  “你笑什么?有这么好笑?”
  “没什么。”
  “你看,他连这点工作都不当回事。”沈渊说,“说明他很没责任心。”
  沈执笑笑:“我知道,但和我有什么关系。”
  沈渊又说:“我能想象到,他会扔垃圾似的把你扔掉。”
  说完,他意识到不妥,改口道:“我不是说你是垃圾,他这样的我见多了。”
  沈执冷静地说:“真到结束那天,我求之不得。”
  沈渊见他走笔搁置,知道他心绪不宁,不禁大声说:“你给我个时间!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分手?我一想到你和这种人睡在一张床上,我就受不了……”
  沈执前二十三年白纸般的人生就这么留下一个名为“封燃”的污点,怎么能叫他不心急。
  “你听着,”沈执眉头紧锁,“我明确告诉你我也一样。如果你没什么有营养的话要说,就回学校上课去。”
  沈渊悻悻地甩手走了。
  封燃晚上来找他,他情绪不佳,但极力表现得正常,吃饭、睡觉都与平时一致,封燃一点没察觉。
  沈渊对他的私生活控制之强,他无法接受。
  他爹妈都没这么管过他。
  沈执很长一段时间心神不宁,思考怎么让沈渊放下劝说他的决心。
  而这期间,沈渊恰好不知所踪,他又接到新项目,工作一忙,许多事情都无法兼顾,反应过来的时候,距离高考只剩一个多月。
  他抽了个下午的时间,开车去江市第一高中。
  沈渊出来的时候穿着校服,一脸没睡醒的不耐烦劲儿,直到看见是沈执,才兴高采烈地跑过来。
  “你怎么来了?你还记得我在这儿读高中啊?我以为你早就忘了。”
  “有空,就过来了,”沈执说,“昨天几点睡的,最近学习情况怎么样?”
  “三点半。今天六点五十就起了,操。”沈渊骂道,“班主任不是个玩意,没收我手机,还成天去宿舍逮我迟到,毕业了高低揍他一顿。”
  “你这么晚不睡做什么?”
  “……没做什么,你和那个人分开了吗?”
  沈执低头看了眼表,说:“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回去开会。”
  “等等,”沈渊看着他,目光很复杂,“你今天过来到底找我干什么?”
  “需要那么多理由吗?”沈执想了想,“快高考了,祝你考得好些。”
  “有奖励吗?”
  “什么意思?”
  “如果我考得不错,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沈执还没来得及说活,口袋中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封燃的来电。
  沈渊先他一步,夺过手机,在他视线里,按下挂断键。
  “如果我考得不错,你就要和他分手。”
  沈执沉着地说:“为什么?”
  “你不能拒绝,”沈渊的眼睛异常明亮,“如果你拒绝,今年的高考我就不去了。我也不会出国。到时候被问起来,我就说因为你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