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可不,不过也就那一次,之后纪哥就很注意了,冰激凌跟喝酒只二选一,没再发生过那种情况。”于廷放下雪克壶,接着说道:“放心啦,纪哥很会照顾自己的。”
  “嗯……”韩驰应了一声,又问道,“小南门什么时候有的冰激凌店?我怎么不知道。”
  “嗐,那家招牌上写的是个咖啡店,不过老板娘也卖冰激凌,我也不知道纪哥是怎么发现的。”
  几句话的功夫,于廷已经做好了一杯酒,浅绿色的酒液缓缓从雪克壶里滤出,搭配造型独特的马天尼杯,看起来十分清新,人畜无害。
  “当当当当~完成!”于廷将酒杯放在杯垫上推过去,“阳光玫瑰martini。”
  尚未入口便闻见满杯果香,韩驰正打算小尝一口,嘴唇刚挨到酒液,一只手伸过来夺走了酒杯。
  “这什么?”纪何初出现在韩驰身后,他端起酒杯闻了闻,蹙眉看向吧台里的于廷,“你给他调的?”
  莫名感到压迫的于廷:“啊,是,我刷帖子看到一个配方,调了一杯试试,正好韩哥在就让他帮我尝尝……”
  “他开车,不能喝酒。”
  “靠!忘了这茬!”于廷猛地一拍脑袋,“韩哥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啊!”
  “我也忘记这回事儿了……”韩驰不好意思地笑笑,转头就看见纪何初举起了酒杯。
  “诶……”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发出完整的音节,对方已经仰起了脖子。
  “甜了,糖浆给多了。”
  纪何初给完评价,见韩驰一脸欲言又止地盯着他手中的杯子,如梦初醒般问,“你喝过了?”
  “没有,我没喝。”韩驰老老实实地答。
  但是,沾了一下。
  “甜了啊,那我再琢磨琢磨……那什么,快到点儿了,我去把灯打开啊。”自觉气氛容不下第三人,于廷开溜。
  纪何初走进吧台,将刚刚喝过的酒杯放到一边,开始收拾于廷用过的器具。他在楼上已经换过衣服,今夜调酒师的装扮是黑衬衫搭深棕色条纹马甲,室内开了空调,纪何初领口的扣子解到锁骨处。此地无银三百两,韩驰的目光自动挪开落到那半杯残酒上,杯口还能看到一点水光,他下意识舔了舔被酒液沾染过的地方。
  没有甜味。
  “朗姆在那边,你可以过去。”纪何初指了指另一边的猫咪乐园,“它掉毛,营业时间在工作区会影响卫生。”
  “好。”想起此行还有个正事儿没干,韩驰拿起放在一边的食盒递过去,“这个,给你的。”
  “什么?”纪何初伸手去接。
  “我妈做的腌菜。”
  “?!”纪何初触电般缩回手,食盒失衡,险些掉到地上。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纪何初脑门上顶了个天大的问号。
  “她让我给你带一盒。”
  “你妈……”纪何初卡了一下,脑门上的问号更大了,“她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昨天我回了趟家,我爸妈问了关于这次比赛的事,他们挺喜欢我拍的那几组照片,也知道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想谢谢你。”
  纪何初的大脑彻底短路。
  他干什么了?帮了什么忙?黑珍珠和梵风不是“你出钱我办事”的关系吗?韩驰为什么要和他的父母提到自己?韩驰的父母又为什么要谢谢自己?
  太奇怪了。
  “我不要,你拿回去。”斩钉截铁拒绝,纪何初把自己挪去清洗池洗杯子。
  “怎么了?”纪何初的表情古怪,韩驰起身,跟过去试探性地问,“你不喜欢吃?”
  “我没有帮忙,你谢错人了。”
  韩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的确,站在纪何初的视角,他只不过是提供了一个拍摄场地而已,所以面对谢意感到莫名其妙、德不配位;可在韩驰的视角,纪何初提供的远远不止是场地,他是灵感的来源,是破题的良刃,还是他人生二十余年不可多得的心动。
  “纪何初,我没有谢错人。”
  手上动作一停,纪何初的心脏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一种很强烈的不妙预感爬上脊背,像是死亡倒计时,他想逃,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将他钉在原地。
  “你不知道你有多重要。”
  “啪”的一声,手中的玻璃杯滑落,纪何初开始感到头晕和耳鸣,直到他听见韩驰说:
  “……在这次比赛中。”
  第32章 决赛
  “纪何初……你没事吧?”韩驰小心翼翼地问。
  他懊恼极了,自己刚刚情绪上头,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话就已经说出了口,搁他这边看,那是水到渠成情难自抑,可站纪何初那头,这不妥妥莫名其妙么?
  眼下绝非表明心意的最佳时机,纪何初的反应更是让韩驰觉得自己唐突,他只能赶紧找补一句,把帽子扣在比赛头上。
  “没事,没拿稳。”纪何初拾起起杯子继续冲洗,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你收下吧。”
  刚刚那篇揭过,韩驰将话题拉回原来的轨道,“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一点心意而已,要是没有黑珍珠,这次拍摄还真不一定会这么顺利。再说我带都带过来了,你要是不收,我再拿回去,我妈该怀疑自己手艺有问题了。”
  纪何初没作声,韩驰知道他的沉默往往是同意的前兆,于是加大马力,把食盒往前推了推:
  “很好吃的,拌饭拌面味道都不错,还绿色健康,好多亲戚吃了都找我妈要配方,你尝尝呢?说不定喜欢。”
  纪何初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凝视食盒半晌,最终还是接了过去。
  错觉哄小朋友成功,韩驰心情轻快不少,“明天我决赛,在上海。”
  纪何初有些意外:“我明天也要去上海。”
  “是吗?这么巧。”
  “嗯。”纪何初反应了一下,心想韩驰这样说像是有意邀请他去观赛,于是如实相告道:“我没空,要和老师去采购。”
  “也没说让你过来啊。”不知道对方的思路又拐去了哪个角落,韩驰笑了笑,顺着说:“想看会有现场直播。”
  谁想看了?
  纪何初不答,直接下逐客令:“那你还不走?”
  “走什么,照片都拍完了,陈述稿就算背过也免不了现场即兴,只要自己对作品有数就行。”
  还想再说些什么,门口的鹦鹉叫了一声,店里进来几位熟客,一见纪何初别着铭牌站在吧台便惊呼:“纪老板今天调酒?”
  跑去开灯的于廷开到无影无踪,店里没有其他人,他撂挑子没人圆场,纪何初只好点了点头。
  “快快快给他们打电话,我们先去占位子……”
  进来的几人一面呼朋引伴一面朝吧台走来,韩驰自觉起身,没再挤占座位。
  “你忙,我去看看朗姆,过会儿就回去了。”
  韩驰朝猫窝走去,吧台很快被坐满,纪何初掏出手机给于廷发了个死亡微笑,随后拿起了酒单。
  时隔多日未挂牌营业,大家简直物以稀为贵,人一茬接一茬,酒一杯接一杯,整个晚上纪何初几乎就没停过。shake完最后一杯卡萨布兰卡,时间早已过了凌晨十二点。纪何初摇得手臂发酸,摘了胸牌泄愤似地往旁边一丢,被于廷眼疾手快地接住,挂回墙上。
  “纪哥,还得是你啊!”于廷冲老板竖起大拇指,真心夸赞道,“你这一晚上,都能顶我好几天班了。”
  纪何初点点头:“所以接下来一周的班都由你来上。”
  “啊?别啊!”
  对于廷的哀嚎置之不理,纪何初拎了包车仔面径直走进后厨开火。站了一晚上,他有些饿了,店里同酒水一起售卖的食物大多都是快手速食,几分钟便能端上桌,最适合临时果腹。
  纪何初把酱料包挤进碗里拌匀,刚拿起筷子准备开动,突然想起吧台里还放着一盒腌菜。
  顿了顿,他端着面走出储物间。
  黑珍珠今晚的营业已经走到尾声,韩驰也早已回去,店里只剩下零星几人,于廷开始清理空桌卫生。
  纪何初拿了张小凳子在吧台坐下,将韩驰给他的食盒摆在了面前。
  打开盖子,辣椒与蒜蓉的辛香气味便冒了出来,闻着就十分开胃。纪何初对腌菜没概念,原以为是跟榨菜差不多的下饭菜,结果食盒里满满当当的萝卜黄瓜娃娃菜莴笋海带……着实给了他一点小小震撼。
  纪何初拿起筷子尝了一小口,味觉第一时间反馈给大脑的信息不是酸甜苦辣,而是一个具象化的菜坛子——陶土坛、深棕色、也许上面还绘着一些彩色花纹,让他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他从前经常听外省的同学抱怨,说吃不惯学校的饭菜,家里的味道永远和外面的不一样。纪何初一度觉得这是句废话,厨子不同当然味道不一样,现在却好像明白过来一点,与做菜的人无关,“家”或许只是个形容词。
  大门被于廷敞着通气,晚风顺势偷溜进来,卷着一些芬香,纪何初抬头看才发现,原来是店门口那棵四季桂又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