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夜色深沉时,飞机平稳降落。
  傅寂深订的五星酒店提供接机服务, 他们一出航站楼出站口,就有工作人员举牌在那儿等候他们。
  “傅先生,温先生,晚上好。”
  司机礼貌地问候,出示工作证件后帮他们提着行李箱,领着他们上车:“二十分钟就能到,酒店正在为你们准备晚餐,你们回房就能吃上热乎的饭菜。”
  温惊桥道:“谢谢。”
  他说着,问傅寂深:“你备注忌口的食物没?”
  傅寂深摇头:“没想到。”
  温惊桥扶额,他也给忘了,都怪这人总是亲亲抱抱,把他脑子都给亲恍惚了:“南扬菜偏甜口,你肯定吃不惯。”
  “没关系。”傅寂深毫不介意地说:“尝尝你家乡的口味,也挺好。”
  “好吧。”
  温惊桥便不多事让酒店临时更换菜式了。
  酒店位于南扬商圈繁华地带,下车时,柏油路面高温依旧,周遭的热气、尾气味道混杂很是刺鼻,夏季的南扬无疑是潮热的,夜风吹过,身上发着黏,他和傅寂深各走各的,快步进到打着冷气的大堂。
  随即,温惊桥熟练地办理完入住手续,拿过房卡,与傅寂深一道乘进电梯。
  傅寂深穿着长袖长裤,热得鼻尖冒汗,却没有一句抱怨。
  “后背疼吗?”温惊桥倏尔开口问道。
  “不疼。”傅寂深唇线微抿,南扬比他想得还要闷热,他伤口刚结一层痂,流汗时汗液会渗进去,很疼,但他不想让温惊桥觉得他一身少爷的毛病,便决定隐瞒不报。
  而温惊桥对傅寂深了如指掌,淡淡地瞅他:“待会进房间,衣服脱了我看看。”
  “……好。”傅寂深努力挺直脊背。
  但不消片刻,傅寂深就“垮下腰杆”。
  房门闭合,温惊桥解开傅寂深的衣服,查看过后直接宣布:“游船活动取消。”
  傅寂深轻叹:“苦肉计害我。”
  温惊桥听言“噗”地一乐:“聪明反被聪明误,以后就别再用了,我可不会怜惜你这朵‘霸王花’。”
  他嘴上如此说道,可傅寂深却清楚,桥桥当时分明就在心疼他。
  傅寂深看破不说破,打开行李箱拿出无菌脱脂棉,递给温惊桥:“宝宝,帮我清理一下。”
  温惊桥遂蘸上碘伏擦拭一遍结的痂,又拿清洁湿巾把周遭青紫的肌肤擦擦,祛除汗气,傅寂深后背一阵凉爽,但其他地方还黏答答的,他便赤膊走到浴室,拆一包一次性浴巾,打湿水后擦洗一遍身子。
  再出来,晚餐已经送到,他只穿着短裤,便大马金刀地坐到桌边,看得温惊桥莫名发笑。
  “嗯?”傅寂深挑眉。
  温惊桥低咳两声:“你现在真大方。”
  傅寂深立刻昂首挺胸,秀出形状完美的胸肌和腹肌:“只给你看。”
  “也只给你摸。”
  温惊桥唇角微翘:“吃饭吧。”
  “尝尝这道清炖蟹粉狮子头。”他舀一个到傅寂深盘子里,傅寂深用勺子挖一块,入口香醇,肉质绵软,汤汁浓厚,味道还不错。
  “还有盐水鹅,叫花鸡,只有这几道是咸口的。”
  温惊桥依次给他夹块鹅背部的肉,以及一整只鸡腿,傅寂深挨个尝完,鹅肉皮薄肉嫩,肥而不腻,卤汁的味道与京海的口味不同,尚可,而叫花鸡由荷叶包裹烤制,外酥里嫩,带有荷叶的清香,几乎入口即化。
  傅寂深道:“鸡腿比较好吃。”
  “那这只腿也给你。”温惊桥夹起另一只往他盘中送,却被傅寂深拦住:“想和你一起分享。”
  温惊桥轻笑:“那你再尝一下松鼠桂鱼,酸甜酥脆的,比较开胃。”
  “好。”
  傅寂深尝一筷子,不是特别甜,能接受,但大煮干丝、水晶肴肉,酱排骨等等甜味明显,又咸又甜,味道奇怪。
  温惊桥见他吃得不多,便给他盛碗南扬炒饭和三套鸭的汤:“配着吃。”
  能把人香迷糊了。
  傅寂深尝一口汤汁,醇厚鲜美,层次丰富,确实美味,他便搭配着叫花鸡和三套鸭,吃下一碗炒饭。
  “饱了。”
  温惊桥也很饱,松鼠桂鱼和酱排骨都进到他的肚子里了,甜丝丝的,完事再来一碗三套鸭,世间再没有烦恼。
  两人吃饱喝足,走到窗边消食,顺便欣赏夜景。
  从高处眺望,仿若能将整座城市收入眼底,古运河离得近,两边沿岸及古建筑灯光密布,游船上的花灯勾勒出船体轮廓,彼此灯火交相辉映,美轮美奂。
  温惊桥宽慰傅寂深道:“在这看也是一样的。”
  傅寂深从背后拥抱他:“嗯。”
  他们静静观赏许久,温惊桥想起件事,拿起手机给他小姑打个电话,说明天晌午到她那里。小姑得知他回来,很是高兴,要让他小姑父来接他。
  “小姑,不用麻烦的,我这次带着朋友,我们一起打车回去。”
  小姑这才没有强求,直说要早点去买菜,招待他和他的朋友。
  通话结束后,温惊桥去洗澡,傅寂深就在外头看电影。
  睡前,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不多时,雨势渐大,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落地窗上,温惊桥躺在傅寂深怀里,听着助眠的白噪音,打个哈气:“希望雨早些停……”
  “别担心。”傅寂深吻吻青年的眼皮:“睡吧,宝宝。”
  温惊桥低低地“嗯”声。
  呼吸渐渐平缓绵长。
  傅寂深轻轻拨弄下青年的发丝,胸口无端有些沉闷。
  他原以为自己的童年就很不幸,可好歹他有佣人的照料,并未受过傅岳松再娶的女人的苛待,而温惊桥幼年丧父,母亲改嫁,孕育二胎,她能分给他的爱和关注自然越来越少,宋珩又很不是个东西,连做饭都要幼小的桥桥做,桥桥上学时还被同龄人排挤……可以想见,温惊桥过得有多艰难。
  他的宝宝,是怎么撑过那段时日的?
  成熟后的桥桥,性子平静温和,但看起来就很容易受欺负,连章俊文那种人都能随意骂他。
  傅寂深后悔没能早些维护桥桥。
  好在也有令他庆幸之事,他早在桥桥实习时,就看出桥桥是个老实人,便从不让桥桥陪那些老总喝酒应酬,也不让他接待公司来访的老董老总们。
  不然,他如今肠子恐怕都要悔青了。
  诶,傅寂深轻吻下温惊桥的额头,阖上眼睛,缓缓睡着,却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他看见小小的桥桥被家里人丢下,被一群顽劣的小孩推攘打骂,在公司还被同事指指点点……而他身为旁观者,却什么都做不了。
  电闪雷鸣,滂沱大雨,桥桥在无声地哭。
  哭得好伤心。
  傅寂深猛然惊醒。
  天光已亮。
  他的桥桥枕在他的怀里安眠,没有流泪,也没有崩溃,两颊睡得红扑扑的,不点而朱的嘴唇微微张开,气息温软而恬静。
  傅寂深又不停地吻了吻他,将他紧紧搂住。
  “唔。”温惊桥发出呓语:“好…紧。”
  “乖。”傅寂深稍微放松点,沉沉道:“有我在,谁都休想再欺负你。”
  温惊桥一觉睡到自然醒,压根不懂傅寂深在他睡着时亲过他多少次。
  就是感觉嘴唇有点干。
  他们吃过早餐,租借酒店的车和司机,径直开往后香镇。
  天空阴沉,小雨飘洒,城市在远离。
  车子抵达镇上时,温惊桥临时下去买了两双雨靴和雨伞,然后司机沿着导航七弯八绕过几条大路后,拐进通往村里的小路。
  楼房渐渐稀寥,树木和农田倒是愈来愈多。
  傅寂深头一次进村,还挺稀奇,望见田里有人忙农活,问道:“怎么这时候插秧?”
  温惊桥给他科普道:“这是晚稻,品种不同,播种时期就不同,早稻和中稻在3月、5月。”
  “原来如此。”
  将近十点,车辆停在一处农家小院前。
  水泥路没能铺到家门口,因而有一段道路是泥泞的,温惊桥换上雨靴,让傅寂深在车上呆着:“我拿上东西就来。”
  “好。”傅寂深没有下去添乱。
  雨后的乡村与干净整洁、井然有序的都市环境截然不同,泥土、池塘里有股清新的雨腥味,蛙叫声从周遭传来,并不似青年夸张描述里的那般脏乱差。
  不远处陈旧简朴的瓦房虽然不大,但能看出认真生活的痕迹,门前有打理整齐的菜园,修缮过的水井,边上种着月季和栀子花,还有一·大堆盖着防水塑料的草垛,有种返璞归真之感。
  很快,就有位中年妇女走出门,迎到青年的跟前。
  傅寂深也不由自主地走下车,站在水泥路边冲着她挥手。
  交谈声忽高忽低地传入傅寂深耳里。
  “哎哟喂,桥桥,你朋友真俊呐,比大明星还帅得多嘞!”温惊桥的小姑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