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一秋挡下了他的剑,朝闻毫无礼数地出现在了台上,二话不说地用剑气将他与重伤的王石头隔开。
  少年天真又恶劣的目光在柳随风身上认真打量了一会,清越的嬉笑声瞬间传遍全场:柳师兄,你的流云十七剑第七式云卷云舒,每次由卷转舒时,灵力在天井穴附近总会迟滞半息。这半息,足够你死三次流云剑刚猛不足,变化有余,你根骨硬成这样,练到极致也难破其形,不如改修。
  台下弟子瞬间噤声,无人再敢起哄吵闹。柳随风的笑容僵在脸上,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他不能接受自己引以为傲的剑法在万众瞩目下被朝闻点破缺陷,当即便被激怒,气得暴喝一声:休得狂言!看剑!
  杀招出手,剑光层层叠叠,如怒涛翻涌,铺天盖地的剑影试图将朝闻淹没,却只见朝闻神色平静,身体柔韧地一侧,第一秋随意一指
  没有惊天动地,只听叮的一声清脆声响,漫天剑影化为虚妄。
  柳随风只觉得手腕剧震,长剑几乎脱手,凝聚的灵力被一股极其精纯锋锐的寒意瞬间瓦解,他整个人僵立在原地,满脸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而朝闻却不以为意地收剑入鞘,走到倒在论剑台边缘的王石头身侧蹲下,用一道灵力护住了他的心脉。
  你根骨太差,天生灵力运转不畅。强行练你们玄阳宗的细雨剑只会让你的手腕和手肘越来越僵,最终残废。
  朝闻看着他血污遮盖的脸下,逐渐显出死灰般的神情,顿时又话锋一转,轻快地说:不过也没关系,你们那不是还有个磐石刀诀吗,你下盘还算稳,先站桩站半年,把筋骨练开,再修此诀,或许能救。
  少年时的朝闻不知收敛,亦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他是百年难遇的剑骨天成,是修真界口口相传的惊鸿掠影,那时的朝闻也坚信,千秋之后,史书之上,自有他独占的一卷丹青。
  非是匣中剑,何故敛锋芒。
  只可惜世事易变,少年时的锋芒毕露、意气风发终究尘作尘、土作土。如今他右手已残,第一秋已锈,只能对着昔年的手下败将,尽逞些口舌之快。
  柳随风长剑出鞘,剑锋直指:朝闻,你杀师戮亲,忘恩负义,今日我便替死去的明虚长老清理门户!
  朝闻摩挲着自己右手腕的剑伤,讥讽地笑了一声:替明虚长老清理门户啊但这是天机阁,不是天衍宗,师兄你
  话音未落,一道声音从柳随风身后传来:柳道友这般无法无天,也是毫不顾忌天机阁的脸面啊。
  朝闻循声望去,只见柳随风带来的一众弟子纷纷散开,身量挺阔的修士携一柄环手金刀款步而来。他无视了柳随风惊愕的脸,径直走到朝闻面前,浅浅地行了一礼,开口时声音微涩:朝闻师兄可还记得我?
  朝闻的少年时期拢共就这么几场戏,场场都是剧本和原著中极为浓墨重彩的一笔。饶是陆聿宁身体不适,也凭借着惊人的毅力和相似的气质将他的少年轻狂和惊才绝艳演绎得淋漓尽致。
  除了离得最近的池崇和站在监视器后观察的裴砚,几乎没有人发现他的身体状况并不正常。
  陆聿宁头很晕,整个人像是泡在了滚烫的水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腺体就开始酸胀般地发热,奇异的感觉逐渐蔓延至他的周身各处。
  可笑他居然还有心思在想,自己这个敬业程度,《剑回》不拿几个大奖回来都对不起他的带病演出。
  池崇却感觉空气里的气息越来越怪。最开始只是一点甜味,像是糖,又像是酒,让他有点心烦意乱。
  后来,腺体也跟着开始突突乱跳,属于alpha的本能在不断地被人勾动,冲撞。
  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念完了最后一句台词,听到顾雪声的声音后,立刻就打算离开,却不想旁边的陆聿宁比他更快。
  浓烈的酒香在鼻尖一晃而过,池崇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惊讶着想要提醒,但陆聿宁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看着对方快步走到保姆车,身后的助理小跑着都跟不上,然而门把手刚被拧开,忽然传来嘭的一声。
  陆聿宁一膝盖磕在车上,疼得眼泪都要出来。
  陆哥!
  陆聿宁想要站起来,但视野边缘开始发黑,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更糟的是,一股陌生的暖流正在他的后颈腺体涌动。
  没事。他嗓音沙哑,扶我一下。
  助理的手还没伸过来,就被另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抢先握住了陆聿宁的手臂。
  温热的掌心落在肘弯,隔着混乱的体温与失控的气息,一下子把他托上了车内柔软的座椅。
  许是虚弱的身体有了凭依,陆聿宁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不受控制地呼出一口灼热的气。下一秒,空气间弥漫出烈烈的朗姆酒香,像是遮天蔽日的网,夹杂着的椰子味又清又甜。
  裴砚面色一凛。
  谢谢裴
  你是beta吧?
  啊对。小助理不明所以地应道,就见裴砚忽然长腿一迈,径直跨了上去,都没等他反应过来,车门就砰地一声粗暴关上。
  助理:?发生了什么?
  但很快,车窗便降下一个很小缝隙,裴砚语气急促:到停车场换我的车,送陆聿宁去医院。
  助理闻不到从窗缝中窜出的信息素,也不明白为什么去个医院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但裴砚说完话便重新合上了车窗,没有给他追问的机会。
  密闭的车内空间里,信息素的味道成倍浓稠起来。坐到驾驶位上的助理什么都感觉不到,但离陆聿宁最近的裴砚却被铺天盖地的朗姆酒味冲了个正着。
  热烈、醇厚,带着灼人的甜,像燎原的烈焰一路从鼻腔烧到骨髓。他上车时就调到最低档位的手环形同虚设,汗意从鬓角渗出,腺体都在叫嚣。
  陆聿宁整个人都陷进了皮座椅里,双颊潮红,睫毛扑闪着微微颤动。车内空调开得极低,可他却像从火里捞出来似的,呼吸急促,头发被汗打湿,贴在脸上,纤长的脖颈不受控制地后仰,脖子后那点腺体泛了红,正不安分地跳动着,渴求着什么。
  裴砚?
  你要带我去哪?陆聿宁睁开一双迷蒙的眼,哑着嗓子喊得含糊不清。
  裴砚刚刚给顾雪声发完消息,只说了陆聿宁身体不适,自己要陪他去医院,可能下午没法开拍的情况,又转手切到了陆聿宁经纪人那里,让他最好快点过来一趟y市。
  【陆聿宁二次分化了。】
  大概是二次分化,不然从哪里解释他一个beta怎么会散发出omega的信息素。明明昨晚就感到奇怪,偏偏等到事情发生的时刻才意识到,要是他早点察觉
  我们要去哪?见没得到回应,陆聿宁一把扣上裴砚的手,声音轻得可怜。
  裴砚的指尖不自觉地一紧:陆聿宁,你信息素漏出来了。
  什么信息素?你鼻子是不是有问题,他都没分化哪里来的信息素
  陆聿宁张了张嘴,想说话,想骂人,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他视线模糊地望着裴砚的手,那股能缓解他焦躁的味道都淡了,消散了,这个认知让他感到烦躁,扣着裴砚的手都用了几分重力,指甲嵌入裴砚的皮肉,他又迟钝地生出另一只手想要去拨他的手环。
  裴砚瞬间按住了他:干什么?
  热,让我闻几口。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嗯嗯我在骚扰同事,陆聿宁胡乱地说道,不给算了小气鬼。
  驾驶座上的助理恨不能把自己的耳朵堵上,要不是因为还要开车,可能连眼睛都想一起戳瞎。
  保姆车擦着隔壁的车停进了车位里,裴砚从自己车上的后座拿过外套,盖在了陆聿宁的脑袋上。
  被托着胳膊拽起的那一瞬间,陆聿宁只感觉一阵电流般的快感窜过全身,本能地想凑上去,最好再贴近一点,严丝合缝,不让它逃开。
  于是他顺从本心地抱住了裴砚的手臂,就算是被重新放倒在车座上时也没有甩开,还顺带空出了一只手扯下自己头上的衣服,一同往怀里揣。
  外套是裴砚本人的,带着他残留的信息素。此刻对于陆聿宁来说,这点冷杉木香就好似解渴的水一般,给了他一点久旱逢甘的喜悦。
  可还是好难受。这点微末的信息素很快便被陆聿宁自己的覆盖,久旱逢甘变成了饮鸩止渴,陆聿宁又开始烦躁起来。
  裴砚陆聿宁低声呢喃,声音喑哑又粘滞,像是撒娇,好痛,我的脖子为什么这么痛,要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