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我该怎么办……”陈则第二次问,难受到声音都哑了。
  二爷生病那次,贺云西给不出回答,这一回他从始至终都抱着他,没松开,与其相互依偎。
  “我不会走。”贺云西说,“你别赶我,我以后都留着,如果真的有什么,我们一起面对。”抬起陈则的下巴,挨他的脸,“你有我,还有江诗琪她们,我们都能看着你。以前你顾我,顾她们,现在该我们顾着你了。”
  房子里乌漆嘛黑,伸手不见五指,相互瞧不见对方的脸,心底里的脆弱逐渐在昏沉的环境中显露。
  贺云西肩头湿了,陈则弓着脊背,趴他身上,到后面埋怨和恐惧都宣泄不出口了,什么都讲不出来。
  当初陈家出事,陈则再彷徨茫然都没掉过一滴泪,何玉英去世也是,就连二爷的离开,他的心都如同石头一般硬,外泄的情感不像是正常人该有的,唯有此时他绷不住了,曾经那些已经熬过去的不幸排山倒海袭来,他呼吸都困难,像扯着救命稻草一样拽紧贺云西,他突然就泣不成声,没出息地依靠着对方。
  ……
  负面情绪宣泄出来就好受多了,等躺床上,贺云西继续守着陈则,让他先睡,贺云西会看着他,就算半夜梦游也没关系,先安心休息,其他的不用管。
  “我等你睡醒,哪儿都不去。”贺云西说。
  不知何时睡过去的,陈则浑浑噩噩,朦胧间只感受到对方的温度,以及空调的风。
  可能是连续多日的疲惫接踵而至,实在是很困很累,一觉睡得沉,到日上三竿都没醒。
  到下午起的床,还压根一点意识都没有,感觉仅仅倒头躺了会儿,一睁眼就太阳西斜了。
  贺云西真的还在,竟然还陪同躺着,虽然早就醒了,可没起来,守在旁边。
  昨晚当人面难受过一回,即使黑魆魆中相互看不清,但到底是崩溃后做出来的事,白天光照进窗户,思绪回笼,人又变得有包袱起来了,记起晚上自己的行为,陈则浑身僵着,不声不响的,转头望望边上,与这人对上视线。
  更加不会应对接下来的场面,昨儿脆弱成啥样了,又是袒露脆弱又是扒着人家,活了二十多年就没干过这种事,可现在后悔来不及了。
  贺云西倒还好,心态蛮平和,了解他的性格,见人醒了便先坐起身,不再提那些有的没的。
  醒了该饿了,预订的外卖也快到了。
  “洗个澡再吃,还是吃了再洗?”
  陈则顺着台阶下:“都行。反正东西还没到,我先洗澡,要不了多久。”
  是该洗澡了,大热天的,住五金店里都没咋洗澡,没那条件很不方便,陈则上一回洗澡还是三天前随便冲的凉,温度太高又闷,身上都有味儿了。他自个儿光顾着发愁去了,没注意到这个,也就现在人稍微松懈了点,才注意到自己身上都快发馊了。
  贺云西够体面的,竟然还抱着他睡了一晚。
  进浴室上上下下全搓了一遍,打了三次沐浴露,外加冲四次水,皮都快搓裂了才算结束。
  站镜子前,陈则闻了闻自己,抬抬手,确定真没味儿了,拿毛巾擦干。
  衣服贺云西收进来的,他原本放这儿的都拿走了,搬的时候挺冲动,现在好了,一件换洗的都没了,只能凑合穿别的。
  “新的,试试。”贺云西说,“我妈给你买的,看一下合身不,应该可以穿,我按你尺寸报给她的,看起来没差。”
  陈则一愣:“贺姨买的?”
  “前两天刚到,我洗了的,干净的。”贺云西解释,“今天你要是不在这边,本来我都想着让诗琪给你送过去。”
  穿上新衣裤,陈则心里五味杂陈,都很合身,不大不小,比他自己去外面买的都合适。
  他忙着把所有人都往外推时,其他人没一个推开他,谁都没变,对他一如既往。
  贺女士早前还给他打了几次电话呢,可惜他都没接,结果人贺女士非但不跟他计较,还把东西直接送这边来了。
  “她就这个样,总爱找点事做,还说不通。”贺云西讲得迂回,和陈则的感想相反,反而觉着贺女士太热情了可能会惹人厌烦,过犹不及,有时过分关心就是没边界感。
  陈则说:“没有,贺姨挺好的,我没那个想法。”
  “你喜欢就行,鞋也有新的,放玄关了,青灰色那双就是,待会儿出门可以换。”
  “嗯。”
  贺女士买的所有物件都合身,鞋子也是。
  前一天闹了一场,黄昏时分到304,祖孙俩还在为转学愁眉不展,江诗琪吓坏了,见到哥回来都不像往常冲上来,她难过得很,以为哥真要送他走,看到哥进门,立马背过身躲窗帘后边。
  那阵冲动下去了,恢复正常了,陈则有错就认,对着屋里的三位,他头一遭很温和地服软,为做过的伤人行为低头。
  江诗琪不信,扭捏背着手,仍躲着不肯出来。
  贺云西夹在兄妹两个中间打圆场,调和,带江诗琪到陈则跟前,担保:“绝对不会送你走的,你哥讲的,他舍不得,送谁都不送你。”
  江诗琪爱钻牛角尖,德性和她哥如出一辙:“可是他要自己走,他不要我们了。”
  小姑娘眼睛肿得像俩圆溜溜的核桃,她别扭,但坚持不到两秒钟就破功,瞧见哥眼睛也是红的就晓得,哥肯定也难过,瘪瘪嘴,心头发酸,边拧巴边瓮声瓮气对陈则讲:“你是大骗子,你明明和阿婆说了要我的,你保证了的,你讲话不算数。”
  陈则否认:“我没说不要你。”
  “可是你送我去住校,我好怕的。”
  “嗯。”
  “哥就是大骗子……”
  江诗琪太伤心了,伤透了,她不要陈则的认错或是低头,她要他的承诺。
  “哥,你别不要我们。”
  “嗯好,不会。”陈则点头,答应,“我不会不要你们。”
  第82章
  一波忽上忽下的起落沉浮够吓人的, 搞得大家都为此忧心,但事能缓和能解决就是行了,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儿。
  重归于好了, 皆大欢喜, 所有的又回到正轨。
  生怕哥反悔, 会变卦, 为此江诗琪拉着哥不肯松手,也把贺云西带上,就差将他俩都绑陈则身上。
  陈则不去哪儿,就待在家里,任由小孩儿了。只是回头等贺云西拿出剃须刀要给他剃胡子, 江诗琪还寸步不离跟着, 他啼笑皆非,着实无奈得很。
  “放心吧, 他走不了,我看着他。”贺云西宽慰,扯张纸为江诗琪擦擦,“几分钟,不会耽搁太久。”
  江诗琪不听陈则的了, 可听贺云西的, 点点头出去, 但不走远, 谨慎守卫生间门口:“那我在这里等你们。”
  陈则好笑:“只有一道门,堵这儿干什么, 我还能从别的地方跑吗,去,看电视去, 到沙发上坐着等。”
  江诗琪仍旧不肯,他们只好半掩上门,留一道缝。
  陈则胡子挺长了,近半个多月没打理过,又粗又黑扎手了都,贺云西不让他自己剃,帮他弄,打上泡沫,洗一洗,再打泡沫才开始剃,动作很慢,耐心细致。
  不太习惯这么被伺候,当对方手摸上来,陈则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可随后被扣住了腰,贺云西指尖碰碰他锁骨那里的皮肤,轻声说:“不要动,一会儿就可以了。”
  “要不我自己来。”陈则说。
  贺云西拒绝:“不行,你站着,别动。”
  剃胡子很快,前后不过五分钟,可那对陈则而言,却莫名有些漫长,他们站得近,近到陈则能从这人的眸中瞧见自个儿的倒影,此时贺云西的眼里只有他,再无其他。
  陈则不动了,直到结束都安静站定。
  贺云西故意问:“我脸上有东西?”
  他顺着话乱唬人:“嗯,沾了泡沫。”
  其实没有,贺云西脸上干净,但对方还是配合地抬手,再凑近些:“哪儿呢,左边还是右边?”
  陈则张口就来:“左边。”
  贺云西便抹一把左边脸颊,理所当然什么都没摸到。
  “没弄到,你给我擦一下。”
  “你看镜子,对着弄。”
  “不方便。”
  “把剃胡刀放下就腾出手了。”
  “还有一点,放不了。”贺云西微弯身,偏侧脑袋,“你帮我。”
  再近些都要贴上来了,两个人唇瓣相对,各自都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淡淡热气,陈则刚洗了澡,口中是清新的薄荷味,彼此要挨不挨的,差一点就能亲上了。
  这个姿势保持了十几秒,绷着身子有些费劲,陈则最后还是为贺云西擦了下,假装真的有沫子,实际只是指腹蹭上去摸摸,很快又收回。
  剃胡子不费时间,但在浴室里边待了挺久,贺云西圈住陈则,把人困在狭窄的角落,偏偏头,还是凑了上去。
  陈则没反抗,接受了。
  不过仅是蜻蜓点水地碰挨,门外有小孩儿呢,时候和场合不对,不能太过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