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二爷原本摆杂货摊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卖卖日用品调味料, 挣不了几个钱,关就关了。
  这两天白事店的房东已经陆续带人去看店址,催陈则赶在到期前清理掉仓库的存货,陈则也不好每天都到店里睡觉,毕竟承租人写的二爷的名字, 不是他, 早先一直续租房东倒没意见,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今不续了,便颇有微词, 对此非常不爽利。
  睡哪儿都是睡,左右一个晚上,陈则不扭捏, 人都来了,欲拒还迎反而虚假作态。
  袋子放桌上,见面头一等大事先还钱。
  “你的,都在这里面了,拿去收好。”
  贺云西扯毛巾擦头发,胡乱揉两把,不接这茬。
  “那边的转让费,你筹够了?”
  陈则说:“快了。”
  “银行放款应该没那么快,这才多久,半个月不到,审批都下不来。”贺云西估摸着说,擦完了,甩甩毛巾,搭凳子靠背上。
  客厅灯开的黄光,浅暖的色调打在周身,勾勒出他上半身精壮硕实的轮廓,肌肉分明,浴巾下的腹股沟线半露不露,出差这些天连着晒太阳,他肤色黑了些,个子颀长,更显粗粝浑厚的男人味。
  “等不了太久,交钱之前能下就行。”
  “批了多少?”
  “够数。”
  “具体几个。”
  “二十二。”
  比预期最坏的结果要高些,这其中定然少不了一番操作,陈则托人办的,不便搬到明面上细说,尽量忽略不谈。
  贺云西门儿清,大概能猜到。
  加上陈则本身手里的,还有刚挣到的,付完转让费还能余九万多。
  这个数很难维持店面的后续费用,遇上赊账的小工头,一批货可能就得垫付三两万进去,回款周期再拉长,剩下的发工资进货还有日常周转,这点钱不够看。
  开店做生意,即便小生意,低投入高回报基本不现实,若是有,妥妥的杀猪盘,跳进去绝对栽大坑,血本无归都算好下场了。
  陈则没开过五金店,可陈家以前兴盛,打小耳濡目染,这点预估还是懂的。
  “也没差太多,凑合。”他说,“去武青还顺利?”
  “勉强。”贺云西接道,不为人所难,顺势转到这趟出差上,聊会儿。
  武青的行程他纯粹是看在李恒兄弟面子上过去帮一把,李恒好面儿,打肿脸充胖子,在别人面前夸下海口,结果他自己做不下来,坑苦了贺云西,找材料零件就大费周章,一趟搞下来账面上是收了一大笔,但赚头约等于零,加上人工技术,几乎就是赔本赚吆喝,白干。
  不过吆喝也能带来较大的宣传效果就是了,做改装除了技术手艺这一块,其实蛮吃交际圈子,本地大的目标客户群体固定就是那一撮人闲钱多的公子哥,能拿下这一个,往后良性循环,也不亏。
  陈则不懂改装,时钟指到九点半,在304没来得及收拾,过来这里洗澡。
  上次两人在次卧住了一晚,被套床单换下来清洗干净就没再铺回去,白色的床垫扎眼,稳当卡床架上,早前的枕头等物件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毫无疑问,今晚次卧不住人。
  主卧整洁,一尘不染,一贯的灰色床单与浅色系的装修融合得完美,风格清冷。
  浴室里备有新的睡衣,也是浅灰色。
  贺云西说:“刚买的,已经洗过晾干了,身上的换下来放门口,等会儿我一起洗了。”
  不说是买给谁的,自己,或者陈则。
  新睡衣尺码标的180cm身高均码款,只能陈则穿。
  进浴室,洗澡前先脱衣裤扔门外。
  在里面耽搁了些时间,耗费了半个多小时,待洗完出来,脏衣裤早已洗完挂阳台。
  房子里外全熄灯,窗帘严丝合缝拉拢,电视机打开,放的欧美科幻电影。贺云西坐沙发那里,长腿卡在茶几与沙发之间,伸不直。
  茶几左下角摆了一盒标外文的烟,陈则看不懂,一个银色的zippo打火机,以及一些杂乱的东西。
  多瞅了眼,瞥见贺云西另外还究竟放了些什么,一个盒子,陈则倒见怪不怪,并不意外。
  时间尚早,刚十点出头。陈则坐边上,对科幻电影不是很感兴趣,贺云西察觉到了,微侧身望一下,抓起遥控器换节目,捣鼓半分钟找到美版的《无耻之徒》第一季,从第一集开始放。
  “这个?”
  “可以。”
  “不喜欢再换。”
  “算了,都一样,就看这个吧。”
  陈则不爱看剧,都是听听声儿,不然大半夜过分安静,难熬。
  “换牌子抽了?”再瞄一眼烟,没话找话。
  “李恒那儿拿的。”贺云西拿起烟,拆开塑封膜,“我不挑牌子,哪种都行。试试?”
  今天不喝酒了,烟可以抽,但不宜多。陈则在这方面克制,怕上瘾,要一支就够。
  贺云西先咬一根进嘴,点燃火了,吸两口,边吐烟雾边递过去。陈则不介意他这么给自个儿点火,接了,塞口中,修长的中指和食指夹着烟嘴,随即也吸口,缓缓呼出白气,棱角分明的眉眼蹙了蹙,抽了几口再逐渐舒展开。
  点自己的这根,贺云西没用打火机,丢开了,上前凑到陈则身边,头伏低些,一只手摸上陈则的颈侧,扼住,迫使朝向他这边,又往上摸索点,顺着陈则的脖子到下巴,勾住抬了抬,烟对烟。
  “借火。”
  陈则听从,配合这人。
  天冷了,火星子的热意灼烫,挨近了能隐约感受到。
  陈则抬头间,喉结更为突出,无意识滑动了下,含着烟,他习惯性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刚才贺云西手往上移,指腹故意从他这里抚了抚。
  身上围的还是那张浴巾,在自家,贺云西不讲究,没有换一身的打算。
  点完火,挨着陈则坐。
  安生看会儿电视剧先。
  “等一下陪我去个地方。”贺云西低声讲。
  陈则疑问:“哪里?”
  “不远,开车十分钟。”
  “……可以。”
  “明天真不忙?”
  “应该。”
  “那行。”
  新选的这个美剧还不错,就是配音有点吵,贺云西找的未删减版,以免打扰到楼上楼下的邻居,中途将音量调低点。
  各自不再提钱的事,仿佛已经达成一致,解决了。
  不等看完一集剧,陈则口渴,起身自顾自倒了半杯水喝。
  进厨房找杯子,喝完了,又把杯子洗了放回去。推拉门滚动的声音突兀。
  再回来,贺云西早把烟头扔垃圾桶,茶几上的盒子被拆开了,遥控器丢在了上面,比先前还糟乱。
  接过陈则手中火星子明灭的烟头,捻灭,这人手上的茧子厚,感受不到烫似的,拦住陈则。
  把人抵电视背景墙的柜子上,贺云西耐性有限,不浪费余下的时间,力气大,单手就能搂腰抱起陈则,让其脚离地,必须腾空倚靠他为支撑。
  陈则依然配合,搂他宽厚的双肩,直至背上感到硌了,才拍拍他,小声说:“轻点,撞背上痛。”
  对方不急,湿热落他嘴边,昏黑中贴近,这次与早先都不一样,什么都不做,单单箍住他的后腰,汲取他的气息:
  “可以吗?”
  陈则不排斥。
  偌大的空间清净,仅有电视剧里的声音,没有回答或是别的。
  贺云西也不是真的在征求,后一刻就付诸了行动,不给陈则考虑的余地,另一只手抓他后颈,迫使他接受自己的唇。
  不大适应这样的改变,与之前有所差别,而且这人明知问,其实目的明确。陈则动了动,但还没来得及挣扎下来,又被紧紧抓着。
  贺云西轻易就托起他,往上抬了些。
  暖的,润湿的……贺云西亲他,先是唇,然后脆弱的脖颈,再是锁骨,像一条乱标记的野狗,试探地用尖牙咬,蛮横,不得章法。
  陈则不抵抗,容许了。
  第一集剧这时候堪堪放完,到结尾了,不一会儿又自动切换下一集。
  屏幕上的光刺眼,穿过黑夜照到对面墙壁,始终未能将全部事物都收进里边。
  良久,贺云西埋在他颈间轻唤他:
  “陈则……”
  得不到回答。
  “应我一声。”
  ……
  “嗯。”
  正逢国庆假期的倒数第二天,新苑和外面的巷子比往常喧闹些,一排排的方形玻璃窗透出莹白明亮,楼下仍有遛弯散步的住户,时不时传来中庭空地上小孩儿追逐叫嚷的嬉笑,大人厉声喝止,还有另一边夜宵烧烤摊的热火朝天。
  半条街的店铺还在营业,沿路各式的推车,高声叫卖,行人、车子,空气中弥漫着入夜后的潮润与暗涌。
  四栋一单元304是整栋楼里为数不多早早歇下的,302从外头看,也是这一栋唯一不亮灯的住户。换过的窗帘遮光效果绝佳,薄弱的屏幕光穿不过厚重的布料,同样将所有都围堵在内,不泄漏一丝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