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部分原因是。”贺云西讲,“不全是因为这个。”
  另一部分缘由,也有意不说。
  陈则对这个并不刨根问底,仅是唠嗑。
  干躺着犯困,聊了半个小时瞌睡就上来了,陈则翻翻身,闭上眼睛。
  贺云西挨旁边,还睡不着,见他不咋动了,便有眼力见不再多话,安静睡一边。
  十一点合上眼,中间沉沉睡了五个多小时,待早上四点多才又醒了一回。
  陈则是被贺云西弄醒的,对方由身后搂紧他,箍进怀中,粗粝的手掌在被子底下摸索。陈则觉浅,平时本就睡得少,醒后也不困了,逐渐精神起来。
  “还睡不睡?”贺云西压着声儿说,纯属多问。
  陈则无言,只是动了动。
  把他扳过去,相互对着,贺云西拉他的手伸向自己。
  “熬通宵,白天不上班?”
  “睡不着。”
  要上班还敢这么熬,着实铁打的身体,不怕猝死。
  五点半再睡了一次,陈则熬不过这位,惜命,结束了,趁天亮前赶紧多困会儿觉。
  今日大雾天,浓厚的白截断路边茂盛的树木,这一天,和平巷仅有的一家五金店倒闭了,二爷欢天喜地狂打陈则的电话,让他赶快过去。
  第32章
  光友五金店位于巷尾, 靠近新苑三号门,离白事店较近,铺面营业的年份与新苑建成的年份相近, 比陈则年纪都大。
  那家店的老板已经六十好几, 实在是干不动了, 他的儿女也都去大城市工作定居, 没靠谱的后继者能扛起店铺,原本店铺四五年前老板的儿女就有打算接他过去养老,可老板固执,不舍关掉苦心经营多年的老店,铺面的转让公告今早刚贴上, 这回是真要关门了。
  和平巷四周的店铺多是这种不够新式的便民老店, 多年如一日堪比钉子户,光友五金店关店转让的消息早上就已传开, 是张师偶然看见公告,告诉二爷,二爷这才火速通知陈则。
  陈则必须把五金店接下。
  ——二爷在电话中果断拍板,甭管陈则的意愿,先替他拿了主意。
  已经约了五金店老板曾光友十点面谈, 地点就在五金店。
  “你上午的活都往后推, 谈完再看。”二爷叮嘱, “在家不, 还是出去了,几点能过来?麻利儿的, 快些。”
  陈则刚起来,彼时全身就一条裤衩子,其他部位光着, 他靠坐床头还没醒神,昨晚弄得有些狠,过了头,现在脑子浑浑噩噩完全是木的,好半晌才缓过劲儿,应下:“半个小时到。”
  “我在那边等你,先过去了。”
  “行。”
  贺云西也刚醒,不开免提都能听到手机对面二爷的大嗓门,这人身上更清凉,头发披散,被子也不盖,正对空调吹了一晚上啥事没有,身体素质相当过硬。
  “现在就要走?”
  “洗漱完再去。”
  陈则昨天穿来的衣裤扔主卧浴室里了,起初挂架子上,后面折腾的时候不小心扯地上了,当时来不及分心收拾,衣裤这会儿还在地上,不仅脏,还湿,彻底穿不了了。
  只能借一身贺云西的穿,一件灰色短袖和工装裤,贺云西到汽修厂干活儿就这么穿,陈则穿着干活也合适。
  “洗了明后天还你。”
  “有多的,你留着也行。”
  刷牙漱口洗脸,一气呵成,陈则动作快,等出来到客厅,贺云西丢一份打包好的三明治和牛奶给他:“冰箱里只有这个,凑合吃。”
  陈则拿着,换鞋,拿上工具箱赶时间出去。
  刚拧开门把手,对方又提醒:“手机。”
  条件反射性摸裤兜,找不到,记起手机还搁次卧床头,又折回去找。
  次卧床上狼藉,地上也没好到哪儿,垃圾桶里铺满厚厚一层纸团,以及用过的东西。
  陈则走得快,不小心踢到床边的垃圾桶,里面的纸团连同几个打结绑死的透明袋倒出来。
  全是他们昨晚用过的,撕开的小纸盒都在,那会儿着急,贺云西摸黑连着塑料膜带包装盒扯得稀烂,导致有两个没用的掉床底了。
  余光瞥见那玩意儿,陈则别开脸,刚要收拾,门口传来贺云西的声音。
  “我来,你先去。”
  陈则也不拧巴:“嗯好。”
  三明治是热的,用微波炉叮过,夹的培根鸡蛋,一看就是自己做的。
  味道中规中矩,不难吃。
  赶到光友五金店,人基本齐了,不单二爷在,还有几个眼熟的,都是与陈则吃一碗饭的同行。
  基本是捡漏来的,也有看热闹的。
  陈则最晚到,二爷拉他站一边,与之先交底。
  大致打听明白了,这里目前是打算带货转让,一口价十九万,店铺租期还有五年,和平巷店铺普遍便宜,一年撑死了万把块钱,主要是货贵,据说一共压了二十六七万的货。
  另外就是,五金店的渠道、客源和部分合作也会一并让渡,这儿明面上说是转让,实际是为这家店找下一个继任者。
  十九万算是骨折价,仅是存货清仓都不止这这个数。
  二爷本是冲着货物来的,一开始只想帮陈则看看这儿有啥能捡耙活,买点跳楼价便宜货回去。
  毕竟要关店了,很多货卖不掉也退不回去,若是短期内店面转不出去,或者带货转让的价格不合适,到后面肯定得考虑先把能出的货出了,至少回回本。
  可当这里带货转让价才十九万,二爷瞬间改变主意,一门心思让陈则接手。
  和平巷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开过别的五金店,可坚强屹立不倒的仅此一家。
  要知道新开一家五金店的成本也得十几万,新店还是从零开始,没靠谱的货源,没固定的客户,更没有诸多与之长期合作的店以及师傅,稍微经营不善,投入的成本就打水漂了,哪有接手这种现成的口碑老店来得安稳妥当。
  “你什么想法?”二爷觑着眼瞧一同等待的人堆,眉头紧锁,心里其实没底。
  五金店很抢手,能不能接到是难事,不好整。
  陈则实话实说:“没想法。”
  “接不接?”
  “看情况。”
  知晓他的担忧,二爷保证:“钱不是问题,我给你托着。”
  陈则不需要:“我自己会解决。”
  “你有个屁,别整虚头巴脑那一套。”二爷拆他台,“给个准话,要,还是不要,别的不用管,我来搞定。”
  陈则给不了准话,心知肚明二爷所谓的搞定无非就是私下里送礼陪笑,拉近关系再加钱竞价,二爷与曾光友也是棋友,凭他俩的私交,也许能行得通,但加钱得加多少才能拿下就不一定了。
  他们愿意加钱,别人也不是吃素的,明摆着有赚头的生意,保准抢破头,十九万能拿下来才有鬼了,加下来很可能得翻至少一个跟头。
  见他不吭声,老半天没个准信,二爷皇帝不急急死太监,问他:“你手里有多少?”
  陈则说:“几万。”
  “具体几万。”
  “不够,差得远。”
  “跟老子还防着,怕我偷你还是抢……”
  “五万六千多。”
  尾数都不够。
  二爷问:“你存折呢,不是还有定期,这三个月不是挣了不少,又放存折里了?”对他的存款如数家珍,摸得一清二楚。
  陈则自有安排:“那个钱不能用。”
  “不用留着以后进棺材了当传家宝?”
  “……”
  反正不能用,自从还完欠款,陈则这两年定期往存折里放钱,只要手上稍微宽裕,有多的就分些存里面,但一直只进不出,只要放进去的钱,便坚决不再拿出来,要用也只花借记卡里的。
  不过存折上钱也不多,加起来都没十九万。
  二爷看不惯他这死抠样,一个大男人,把钱看得比命都重要,前阵还舍得花八千给江诗琪补课,平常一家子开销都多少了,眼下大好机会摆在面前,关键时刻却在意起钱来了,真是不开窍的死脑筋。
  不管陈则的顾虑,二爷更轴,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他有钱,今天就是把老本垫进去都得拿了这儿!
  可惜终究是个人意愿。
  等到约定的十点,进去面谈,还没开始讨价还价呢,老板曾光友一看陈则顶着的那张脸,立马就不干了。
  原以为二爷会来什么人过来,结果是陈则这个小年轻。
  曾光友对年轻人有偏见,认为岁数小不能抗事,能在这一行混下来的哪一个不是面面精通、经验丰富的老江湖,陈则才干几年,一个小小的维修工,吃的饭还没老一辈吃的盐多,他能顶个毛用,往后要是跟那些工头、师傅、合作的小老板打交道,能不能镇住场子都是问题。
  曾光友对老店颇有情怀,这是他一步一脚印打下来的心血,几乎一辈子的精力都耗在这里,老店于他而言就是相伴多年的老伙计,他们一家靠它过活,靠它供一双儿女读书到买房成家,如今要把老伙计交付给下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是陈则这样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