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林曼容蹙眉,保养得当的脸凝重。
  周嘉树稳住身形,晃了两下才站定,回头不忘关心林曼容:“伯母,您还好吧,有事没?”
  林曼容摇头,亲和说:“没事。”
  “那就行,您进去些,走里面点。”周嘉树一贯好脾气,并不为刚刚的小插曲恼怒,表现得体大度,还反过来帮陈则打圆场,“陈哥应该比较赶时间,所以着急了。”
  林曼容不接话,既不理会周嘉树过于明显的心眼儿,也不在意,侧头望望陈则远去的方向,眉头拧得更深。
  周嘉树暗自打量,懂分寸,看出她另有心绪,立马不搭腔了。
  须臾,林曼容收起视线,在乎的重点始终只有一个。
  “他……什么时候来找过时奕?”
  周嘉树一五一十告知,有一阵了,上回陈则到河阳首府搬家那次。
  “我也不是很清楚,刚好过来给师哥送资料遇到了。”周嘉树说,“当时是六月份,快两个月了。”
  林曼容红唇紧闭,除了那一回被偶遇,其他时候呢,两个人私底下还有没有别的联系?
  方时奕最近状态极差,自从和陈则分手,一天比一天消沉,起初工作还能兼顾处理,但这一两周越来越消沉极端,他上周三缺席了公司的重要内部会议,手上的项目也不做了,交给了梁飞他们,家也不回了,方爸过生,他这个做儿子的还是别人提醒才想起,但方爸生日当天他以工作繁忙为借口,躲外面不过去。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所有的症结在于和陈则分手。
  林曼容目前仍不知晓两人分手的原因,方时奕不肯说,知情者少之又少,方时奕身边的人谁都不清楚,唯一能知道的就是陈则提的分手,其余的一概成谜。
  林曼容找方时奕谈过,希望儿子可以和自己聊聊,但方时奕不愿意。
  方家表面其乐融融,实际并没有外人看到的那样和睦。
  方时奕不是合格的贴心后辈,早在他义无反顾把陈则带回家里那天起,一家子之间的隔阂就埋下了,而今二人半途散场,没了陈则挡在中间,原本的问题加剧,矛盾不会消失,只会转移,昔日林曼容他们的坚决反对更是成了尖锐的刺。
  不可否认,林曼容与方爸过剩的掌控欲也是他们感情破裂的其中一部分原因,出轨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人的承受能力有上限,陈则的退步全给了方家,彻底退无可退了,所以才会不吵不闹地离开。
  方时奕以为事发东窗后陈则会爆发,会真的宰了自己,然而陈则什么都没做,认真考虑了两个月,最终选择了离开。
  两个月……也许中间也曾有回转的余地,陈则才迟疑了那么久。
  他们分开了,方时奕最先远离的却是家里,而不是回去。
  周嘉树问:“要跟师哥说一声吗?”
  林曼容在想事,没听他讲,被拍了下肩膀才侧头看了看。
  “算了,没必要。”
  “可是……”
  “你不用管。”
  周嘉树面上为难,过后还是温顺听话点头。
  下一单是修冰箱,冰箱线路松脱导致冷藏室照明灯不亮,整体检查一遍,确认不是房子里别的电器短路使得冰箱跟着出故障,陈则费了些时间才搞定冰箱内部线路,活儿不算麻烦,但毕竟是大件,不像小电器轻松。
  跑三单下午就过去了,一晃就是黄昏。
  经过上次市中心的甜品店,陈则记得上次还欠二爷俩蛋糕,进去买了送上门。
  二爷今天不在家,门前的杂货摊收了,白事店也没人,多半又跟那帮老头儿下棋去了。
  把小蛋糕放冰箱里保鲜,留张纸条贴上面。
  无意间瞥到茶几上放着一个印有“北河市第二人民医院”的胶片收纳袋,陈则上前捡起,抖出里面的片子和检查单,逐一翻看。
  二爷昨天到医院做了全身体检,袋子里只有部分报告,结果还行,没大问题,余下的报告应该还没出。
  老头儿每年都会进行定期的检查,往年都是陈则带他去检查,他总不乐意,觉得没事找事,人老了身体哪有不生病的,年年检查就是浪费。
  今年陈则没记起年中带二爷去做体检,结果老头儿自己单独去了,也没跟陈则说一下。
  健康就成,将片子装进袋子,陈则捎带收垃圾帮扔了。
  二爷下完棋回家,看到冰箱里的小蛋糕,知道是他来过了,老头儿其实不爱甜食,又把东西拎到304,给江诗琪和江秀芬吃。
  一脑瓜崩打陈则头上,二爷找他算账:“你翻我东西做什么,手欠啊,谁让你进去了,讲都不跟我讲一声。”
  “哪次过去跟你讲了?”陈则睨一眼,“吃过了没?”
  “还没,就是到你这里跟着凑合一顿,锅里煮的什么?”
  “抄手。”
  “你包的?”
  “买的。”
  “外面店里的肉差,尽是槽头肉,不干净,下回莫买了。”二爷白吃还挺挑,“够四个人的量么?”
  陈则说:“应该够,不够就下面。”
  买的就是四个人的量,准备了老头儿的那一份,知道他多半要来蹭饭。
  今天下棋赢了,二爷心情大好,吃完抄手找陈则碰两杯,喝高了,才状似随口说:“方时奕那小子找我了。”
  陈则倒酒,推给他,不回。
  “找过好几次了都,”二爷说,“他不敢见你,只能找我,你搬回这边就找过来了,前两天又来了一回。你们两个的事,我管不着,也帮不了他。他托我多帮衬你,怕你遇到难处没人拉一把,还给了一张卡。猜猜有多少钱?”
  陈则不猜:“你收了?”
  二爷“啊”了声,理直气壮:“收了,算是给的补偿,咋能不要。”
  “还他。”
  “人不缺钱,还什么,给就拿着呗。”
  “卡在哪里?”
  “现在不能给你。”二爷比划五根手指,“这么多,够你拖家带口到河中区买套改善房,还有多剩,供江诗琪读完大学都绰绰有余。他讲了,不管咋样,这钱该给你,你应得的。”
  不明白老头儿中邪了还是脑子被驴踢了,陈则当他喝多了不清醒,让把卡还给方时奕。
  “我还没到要饭的地步,给你就收,没见过钱是不?我手断了还是脚残了,活不下去吃低保了,用得着他给?”
  二爷任陈则骂,喝昏头了,稀里糊涂的,老半天摆摆手,死活听不进去。
  “我先给你收着,不要白不要,清高有什么用,能当钱啊,你呀,你就是、就是……死脑筋,较啥劲儿,蠢货。”
  二爷还挺横,教训起陈则来头头是道,家里江诗琪她们在,陈则不跟酒鬼吵架,等酒醒了再谈。
  不过没等到先同二爷聊这个,隔日清早,林曼容找到白事店,也来和他谈。
  对林曼容的到来有所意料,陈则以为她过两天才会上门,结果比预期早。
  陈则和林曼容不熟,甚至可以说是交际甚少,虽然这些年他与方家间夹着方时奕,但两边井水不犯河水——主要是林曼容方爸看不上他,不愿意跟他有太多的接触。
  林曼容的华贵打扮与破旧老街格格不入,她手上挎的限量款爱马仕铂金包足够买下这一排的铺子,光是穿的那条裙子价格都比陈则存折里的钱多,难为她屈尊降贵进巷子,步行走到店门口。
  陈则正在拆收来的三手机器零件,衣服上不知在哪儿沾到一大块机油污渍,整个人灰头土脸,察觉到她来了,不搭理,埋头专心干自己的。
  直到林曼容终于下定决心,肯踏出两步,进门。
  他换扳手,拧下一颗螺丝,头也不抬,忽然说:“找我没用,有空不如多劝劝方时奕,现在是我不要你儿子,不是他甩了我。”
  第29章
  铺面小, 机器占地大,拆下来的零件横七竖八随处堆放,店里近乎没有能下脚的地方。
  空气中弥漫不散的纸钱香烛味厚重, 林曼容不习惯, 闻久了发腻, 难受, 她不太能适应破旧落败的环境,即便十几年前她也曾在和平巷居住过一段时间,是这里的原住民。
  “我劝不了他。”林曼容接道,倒是很通透,“这是你们之间的问题, 以前就干涉不了, 管不了,现在也是。”
  “抬举我了, 我没那么能耐。”陈则继续开口,“我就一个外人,分都分了,左右不了他的决定。我要是真行,管得了那么多, 还有你们什么事?”
  林曼容直言:“昨天下午, 你去他那边做什么?”
  陈则实诚交代:“接单修电脑。”
  “不是找时奕?”
  “他还没重要到那个程度。”
  林曼容不相信这个说法, 接单偏巧就接到了河阳首府隔壁小区, 分手后不该坚定避嫌么,还跑到那边接单算什么事。
  管她信不信, 陈则没有说服她的义务,退一万步,哪怕真居心不良, 也轮不到别人来横插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