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中途邹叔不忘敲打陈则,他也单身,至今没着落。
  “阿则也是,该找就找一个,可别拖了,趁早成家,两个人安生过,总比一个人折腾舒坦。”
  陈则左耳进右耳出,既不接话,也不反驳。
  老一辈的观念根深蒂固,争辩没意义,类似的话自从大学毕业后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他习以为常,剥完螃蟹,再夹一块肉糕给江诗琪。
  江诗琪不爱吃肉糕,太腻乎,转手夹江秀芬碗中。
  肉糕适合牙口不好的老人,江秀芬只夹面前的绿叶菜,远一点都不动,孙女给啥她吃啥,一桌子菜软糊,啥都能吃。
  “说起来,前些天刘三不还打听阿则吗,他家有个闺女今年二十六,比阿则小一岁,阿则,你认不认识刘三,就那个,经常找你师父下棋的秃头。”张师问,顺势牵桥搭线,“他闺女我见过两次,人还可以,长相普通,但是正经的本科大学生,今年考上街道办了,你感觉怎么样,要不接触看看?”
  陈则明拒:“配不上,不见。”
  “嗐,人又不嫌弃你,怕什么。”
  “不是一回事。”
  “刘三对你挺满意的,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一直不考虑这个问题。”
  任凭张师他们说干嘴皮子,陈则雷打不动,继续夹肉糕给江诗琪。
  江诗琪扯他衣角,小声讲:“哥,我不吃肉糕,别夹了。”
  陈则像是耳聋了,接连夹了两块。
  江诗琪叹口气,只能又把肉糕给江秀芬,一口也吃不下。
  谈及汽修厂,二爷估计脑子哪根弦抽筋,与贺云西聊一半,点到陈则,笑着对贺云西说:“以后要是有需要,可以找陈则给你办,你才回北河得适应一段时间,他哪样都沾点,好使,用得着的地方尽管找,千万别客气。”
  贺云西看陈则一眼,没表态。
  二爷拉着陈则一并再敬一杯,陈则温吞,淡淡的。
  二爷在桌下踢他,对这个不争气的徒弟再三暗示,可惜陈则废物,没眼力见,机遇摆跟前都不抓住。
  饭后,留他们侃大山,陈则收碗进厨房洗,二爷干看着不好阻拦,恨不得赏他两嘴巴子,把他打醒。
  江秀芬欲搭把手,陈则不让:“看着江诗琪,要不先带她回家。”
  洗碗十几分钟,贺云西不多时跟进来,像是到后边透气,顺路洗把手。
  这人捏着二爷送的中华,递一支到陈则面前。
  陈则没要:“今天不抽。”
  贺云西微眯眼,本来都要点火了,停住:“怎么?”
  有小孩儿在,陈则不碰烟,抽完一身味。
  收起烟,贺云西也不抽了,抄打火机放回裤兜。
  “那算了。”
  二爷家厨房是长条t字型,过道窄,俩高个面对面站显得挤,顶上的光线昏黄暗沉,不如外面明亮,似是随时会熄灭。
  两人都不立马回去,打堆站。
  半晌。
  贺云西忽而伸手,触上陈则的颈侧,陈则下意识躲开,可被摁住,对方劲儿重,刚碰过水的指腹冰凉,半扼住他,又有些克制。
  “反应别那么大。”
  有限的距离迫使陈则抬头与他相对,不太习惯被这样强势掌握,可顾及外边的动静,陈则没动,放任了。
  “有事?”
  对方手上还沾着水,湿的,抚他脖子上磨了磨。
  “看不出来,你还挺受欢迎……”
  第22章
  身后墙壁也凉,横平竖直的砖缝纹路硌背,坚硬光滑。
  退不开,也不退,陈则微颓地往后靠着,懒得挣动,掀起眼皮子与之对视,眼中未有太大的波动。
  “所以,有问题?”压低嗓音,他无视异样的触碰,不大在乎,“好像跟你没关系。”
  贺云西不置可否,认知倒是清晰:“嗯,是没有。”
  厨房木门大敞开,正对堂屋,二爷他们还在唠嗑,隔了一道墙壁,谈话声清楚传到这里。
  由于角度差,此时从外面看不到厨房内的一切,可只要有人走近些,快到门口的位置,往里一瞅就能发现他们。
  “离远点。”陈则说。
  “聊会儿。”贺云西温声接。
  真会挑时候和场合,偏偏趁眼下找上来。
  “非得现在,不能换个时间?”
  “不能。”
  “……”
  “晚点你们该回去了,有人在旁边,不合适。”
  过近的距离倍显克制与压抑,低暗的光线在他们周身勾勒出一层模糊的光晕,二爷家厨房吊顶偏矮,仅有两米一,他俩站底下稍微伸个手都能摸到顶,低吊顶空间仿若四面不规则的盒子,把双方都封在其中。
  贺云西喝起码五六杯白的,齿关间的酒气挺重,夹杂着温热袭来。
  两相对着,他耳廓上浅细的绒毛都能看得见,陈则稍仰着,上半身有些紧绷。
  “喝多了就快点回去,别没事找事。”
  “这点量,还差得远。”
  陈则皱眉,拍他的小臂:“放开。”
  贺云西转移话锋:“你有点紧张。”
  “要讲就快点,不然我出去了。”陈则不着道,不被带着走,“有话直说,别磨叽。”
  见他逐渐没耐性了,贺云西见好就收,这才切入正题:“我那里缺人,有个空位,搞运营,有兴趣没?”
  陈则不假思索:“没有,不去。”
  “底薪可以谈,你开个价。”
  “不需要。”
  料到他会拒绝,贺云西问:“都不听听基本的待遇,是不想去,还是对我有意见,说说看。如果哪里不对,我看能不能尽量改改。”
  可惜都不是。
  陈则心里比明镜还清,直白挑明:“老头儿找你帮我的吧,找你过来吃饭就是为了这个。”
  贺云西模棱两可:“差不多,也不全是。”
  那就是了。
  “用不着,我去不了,也不做你们那个。”陈则说,早在进门撞到他在时就全猜到了,全程有数,“他就那样,老了脑子不清楚,见谁都这德行,你别当真往心里去,听听就行。”
  贺云西接道:“二爷不是这么讲的。”
  “他的话你也信,”陈则扯了下嘴角,“我现在有活儿干,要是哪天真的有需要,我会自己找,不至于让他给我托关系。”
  “你确定?”
  “不然?”
  “二爷放心不下。”贺云西只说。
  陈则硬气,语气较干:“我本行挣的应该比你们的运营岗位高,犯不着换。”
  “去我那边,运营岗不用坐班,工作有安排再干,基本不影响你别的。”
  “没空,干不了。”
  现今每天跑单够忙的了,经常吃饭都抽不出空档,哪还有精力再干一份工。
  “考虑考虑。”
  “老头儿后面问你,实话跟他讲是我不去,专门开后门搞特殊,设个接济岗给我,我还没走投无路到那个地步。”
  话到这份上,陈则表态相当坚决,比较直,有的话当着二爷他们不好说,对贺云西倒不必遮掩,照实了说省得麻烦。
  贺云西看着他,面上耐人寻味,也不知道听进去没,但既然陈则实在不愿意,不逼他,也逼不了。
  “我那里还没开工,过半个月再给答复。”
  陈则随口应付:“你们该招工就招,真不去。”
  贺云西的手还没松开,往他后颈处再挪了点,酥麻的痒随他的举动游移,陈则抬头时喉结突出挺明显,动了动。
  地方受限,终究还是安安分分的。
  贺云西将他的细微变化收于眼底,等到他耐性再次快被磨掉,抢前边先发制人,这才放手,不着痕迹碰到他的下巴。
  “多久没刮胡子了?”
  乍然被打断,陈则眼下胡子拉碴的,好些天没刮过了,没空也没心情顾及外在形象。
  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是有些长了。
  话音刚落,外面响起二爷的声音,扯着大嗓门问洗完碗了吗,叫陈则快些出去。
  脚步由远及近,有人过来。
  厕所在厨房后边,张师醉醺醺撑着门,步履飘忽,他晃悠悠进来,里面的二人已经分开,贺云西抵着墙壁,陈则正朝门口走。
  生怕陈则听不见,张师帮忙喊他,告知:“阿则,你师父叫你。”
  陈则说:“这就去。”
  二爷喝高了,老头儿酒品糟糕,一沾酒上头了便耍性子,闹不出大事,可不让人省心。
  陈则到桌前时,二爷靠椅子上絮絮叨叨的,嘴里不知念的经还是啥话,一双手还抬空比划,神癫癫仿佛臆症发作。陈则扶他起来,老头儿蛮沉,死犟,不肯老实回屋休息,摆手推开陈则:“我能走,能走……”
  可没两步,一个趔趄险些摔成狗吃屎。
  陈则拉他衣领,习以为常地向上拽紧,强行把这个醉鬼送回房间。大半夜的,喧闹吵嚷多扰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