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顾行决苦笑一声,这是在拿他撒气呢。
  女生听见动静,远远看了顾行决的面一眼,转头问陈颂:“你们是不是有仇。脸上的伤不会是你打的吧?”
  陈颂笑意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走到安叔身边一起备菜。耳边不时传来顾行决被呛得咳嗽的声音。
  女生不忍,走到顾行决身边问:“你要不要喝点水?或者旁边柜子上有饮料,你自己选?”
  顾行决浑身被辣出汗,心肺火辣,热血直冲天灵盖,嘴唇红肿,他拿纸擦着嘴边的辣油和鼻涕眼泪,咳几声道:“水,水就好。”
  女生连忙给他端了一杯水:“吃不下去的话还是别吃了吧。”
  顾行决拿到水就像得到救赎,猛猛灌,一口气就喝完。然而辣味依旧不减,把杯子递给女生:“再.....咳....再来一杯。”
  安叔也听到顾行决的动静,对陈颂说:“他不是要的不辣吗。你给他放了?”
  陈颂如实回答:“是。”
  安叔有些责怪道:“这么做不行啊,颂。来到店里就是顾客。”
  陈颂平淡地说:“嗯,是我的错。这顿饭钱我会自己退给他。不关店里的事。”
  安叔如此便也不好说什么,但听着顾行决的咳嗽还是忍不住对外说:“喝豆奶吧,豆奶解辣。”
  女生给顾行决拿一瓶豆奶:“这个解辣,你喝这个吧。”
  顾行决把面吃完了,桌上摆了七瓶豆奶空瓶。即使如此嘴里依旧麻麻辣辣的,他走到收银台前付款,随手在柜子上又拿了一瓶豆奶,付完账后便走了。
  女生看傻了,等顾行决走后,转身对陈颂和安叔摆出八的数字:“你们知道他喝了几瓶么?八瓶!八瓶啊!他是有自虐倾向么?要不是他最后过来付钱了,我都怀疑他是来咱们店里找事的!”
  “不会吃出什么毛病,来讹我们店吧?”女生忽然不安道。
  安叔听后也有些怕了,刚才不应该这么放任陈颂,正要对陈颂说时,陈颂却淡入止水地道:“毛病不知道,但是不会讹我们。”
  “他.......”陈颂冷笑道,“有的是钱。”
  顾行决这个小插曲过后,店里便忙了起来。一直到正午用餐高峰过去,店里再次清闲得无人。顾行决又来了,他下意识又点番茄鸡蛋面,女生讪讪地说没有。顾行决回过神后点了一份早上吃过的牛肉刀削面。
  安叔为避免早上那种情况,主动提出自己做,并和顾行决保证味道一样好吃。顾行决拒绝了,依旧要陈颂给他做。
  安叔没办法,只能在陈颂旁边盯着他煮面。
  陈颂对安叔说:“这顿饭还是我来付,安叔。”
  安叔说:“那你也不能再瞎做了,到时候真吃出毛病就要出大事。”
  陈颂切着西红柿说:“嗯,我知道的。”
  安叔有些后怕,依旧站在陈颂旁边监督。陈颂这次真的没动手脚,只不过做的不是牛肉刀削面。
  安叔说:“你这做的不是牛肉刀削。”
  陈颂捞出面放进冷水,浸没片刻后又捞出,倒进一旁的番茄鸡蛋汤锅里:“他想吃的是这个。”
  番茄鸡蛋面是陈颂经常给顾行决做的早餐。顾行决爱吃甜口的,每次回来都要吃。陈颂看着顾行决吃自己做的饭的时候,总是很幸福。
  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他现如今心中只剩无尽悲凉。
  陈颂把面端到顾行决面前,语重心长地说:“吃完就回北城去,别再来了。”
  顾行决直直的目光一直看着他,深邃的眼眸像一潭暗流涌动的湖水,片刻后他垂下眼眸,端着碗,从桶里拿了木筷,声音很低地说:“不要。”
  陈颂从他的语气里读出固执,委屈,像个幼稚的孩子。
  番茄鸡蛋面依旧是记忆里的味道,甜甜的,吃起来胃很温暖,有特殊的味道一直引诱人不断回味。
  顾行决吃了三年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味,直到这一刻他终于品味到了,为什么陈颂的饭菜总是那么好吃,那么让他忍不住回味。
  因为那是他一直寻找的,渴求的,家的味道。
  顾行决不舍地品味着,他吃得很慢,担心这是陈颂最后一次为他做菜。心中的酸涩涌上眼眶,他不禁有些想落泪。
  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只得生生将泪水连同这面一起咽下,把所有酸甜苦辣沉在肚子里。
  顾行决吃完后走了。陈颂的余光能看到他离开门店的背影,直至那抹背影消失后,他才有勇气看向门口的方向。
  今日阳光明媚,车来车往的街道上撒着金光。
  南城温市的冬天,树常绿着,阳光普照绿荫时恍若盛夏。
  今日陈颂没加班,陆远早早发消息嚷嚷着要吃陈颂做的饭。陈颂一下班就往家开,在等红绿灯时,他又从后视镜中看到了那辆灰色的车。
  此时正值晚间下班放学高峰期,车辆很多,那辆灰车离他隔了三辆车的距离。
  陈颂心中有些复杂,但还是视若无睹地开走了。直到回到家旁停车的空地上,他停稳车,转身等着那辆灰车开来。
  灰车转弯时陡然刹车,片刻后又开进空地,停好车后,顾行决从车上下来,向陈颂走来。
  顾行决未处理的伤口发炎更严重了些,红肿的眼皮有些抬不起来,唇周红了一片,嘴唇肿得充血。早上那碗加了很多辣椒的面差点要了他半条命,现在嘴唇都还肿着。模样看上去滑稽可笑。
  陈颂本意是劝退他,谁知道他一声不吭把面都吃完了。
  二人相顾无言许久,顾行决说:“陈颂......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不生气。”
  第42章
  温市夜间气温骤降, 寒风吹散顾行决的话,传到陈颂耳朵里时,那声音很轻, 不知是不是陈颂的错觉, 似乎还有些抖。
  陈颂默了片刻,轻轻呼出一口气,声色清冷毫无波澜:“顾行决,我不生气了。我只是不爱你了。”
  顾行决上前一步抱住他, 恨不得把他融进自己的骨血里:“没有, 你没有不爱我。别说了,别说了好么。我听不下去了。我真的听不下去了。我知道是我的错。是我辜负你三年。谁都会犯错,我不是圣人。我可以改啊。”
  “三年的感情, 你说不要就不要了,”顾行决有些哽咽, “你好狠的心啊。陈颂。”
  陈颂心里发紧, 但他没有挣脱。他清楚,如若不是顾行决亲自放手, 他绝挣脱不开。可尽管顾行决再怎么说挽留他的话, 他也无法再触动了。
  他的心好像死了,不再跳动了。圣诞节那晚的电话是一根长满倒刺的荆棘扎入心底肆意生长, 蔓延禁锢整颗心脏。只要稍稍呼吸, 心肺就能立马沁出血来。
  所以这颗心如同火山一般休死了,如此便能感知不到任何疼痛。
  陈颂任他抱着, 清冷的声调无波无澜:“是, 我不要了。”
  顾行决的手臂从后颈而过,宽大附满厚茧的手掌带着压迫抚摸脸颊,霸道地传递火辣的温度, 迫使陈颂仰起头看向顾行决。
  顾行决脸上挂着伤,几乎扭曲的眉眼涌出让人无法承受的情绪,他说:“不行。我不同意。你明明爱我爱的要死。陈颂,我为昨晚不成熟的行为道歉。是我找你找的快要疯了。”
  “我不该......我不该不相信你的为人,不该质疑你的真心,”顾行决语无伦次又慌张地解释道,“我太冲动了,我想你想得快要发疯了。你不要再为了赶我走说那些假话。昨天那个人我不信,云景笙.....”
  他说着停了下来,嗓子有些沙哑,默了片刻继续说:“我听着太难受了。你说我不了解你,我从现在开始好么。”
  顾行决见陈颂依旧无动于衷,他慌慌张张地把衣领里的项链扯出来,上面挂着一枚银晃晃的戒指:“你看我找到了。这是你的那个戒指。”
  顾行决又撩开袖子,红绳在白亮的肌肤上那么鲜艳,他五指并拢伸出笔直的手背给陈颂看:“我都找到了,手链,戒指,我都戴上了。我不会弄丢了。真的,相信我好吗。还有你的日记本,我也......我也看了,生日那次,对不起我没来。那次是谢砚尘出部队的接风宴,我推脱不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以后都不会了,好么陈颂。”
  顾行决拿出最后的底牌,深沉的眼里闪着透亮的光,渴望陈颂能够动容,只要稍稍一丝就可以重新燃起他的希望。
  陈颂灰黑色的眼眸清冷如淡湖,掀不起任何涟漪,他平静地看了眼顾行决手上的那枚戒指,抬眸看向顾行决:“我们没有以后了。”
  顾行决满腔期待的热血瞬间凝结成冰,泄气般松开了陈颂,眼底的光逐渐暗淡。
  陈颂往后退了一步,站在风中说:“快回家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顾行决僵硬的嘴角向下动了动,他说:“我没有家。”
  他静默片刻后,视线有些模糊地看向陈颂说:“不是你说的么。我没有家,你也没有,你要给我家,这样的话我们两个都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