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烟雾过肺又从鼻间喷洒而出,猩红的烟火燃尽,指尖轻弹余灰。顾行决神色如常,不咸不淡地道:“怎么不好,只要不让人知道不就好了。我还是跟你做感觉最好。”
  语罢他扔去烟头,顾行决又去吻他:“你以后找的老公肯定也没我身体好,没我持久,没我能让你爽。”
  陈颂下意识又偏开了头:“我不想做了。”
  顾行决却攥住他的下巴,扭了回来:"别嘴硬,伺候好了,我就会考虑考虑我们俩的事,嗯?"
  陈颂现在也有些茫然了,不敢再轻易决绝顾行决。他怕自己又后悔,让这段关系更加恶劣。陈颂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即使他现在没有任何心思,还是遵从了顾行决。
  他就像个破烂的棉花娃娃,躺在阴冷潮湿的巷子里,无助又彷徨地透过缝隙看这个陌生庞大的世界。
  一夜不知道多少次,陈颂如一条没有意识的死鱼,在海浪上起起伏伏。
  顾行决完事后带他去浴室清理,给他洗了个澡,给他吹干头发。
  陈颂听话的像随意摆弄的木偶,待他干净地走出浴室,回到卧室后,他站在桌前,驻足望着那个发亮的手机屏幕。
  程颂的头像是他自己戴墨镜站在黄昏海滩下的场景。
  那样的明艳,那样的光鲜。
  陈颂酸涩地移开目光,坐回床上,肌肉僵硬的脸轻轻抽动了下,却怎么也无法反应出内心的悲痛。
  他的骨骼很轻地颤抖着,他望向紧闭的窗帘,难过的想着:
  为什么是在这个房子里……为什么是在这个房子里和他做,又跟别人打着电话……哪里都行……为什么是这……
  顾行决吹完头发走了进来,掀开被子把陈颂抱紧:“快睡吧,都快天亮了。明天我还有事。”
  陈颂机械地张嘴:“什么事。”
  顾行决把陈颂抱得更紧了,像是害怕幻梦破碎般,他难得好心情地告诉陈颂:“参加我堂姐的订婚宴。要去y国。”
  顾行决的脸贴着陈颂揉了揉:“你知道么。我堂姐嫁的人是云景笙的弟弟云澈。我从小就看他哥俩不爽。他哥老狐狸,教出云澈小狐狸。两只臭狐狸成天给我玩阴的....”
  “要不是看在我堂姐的份上,我才不去臭狐狸的婚礼。更不同意他们结婚。草......死狐狸还当上我姐夫了,我绝对不会认的......”
  顾行决说着打了呵欠,迷迷糊糊地像是真累睡着了。
  陈颂冷不防地说:“手机静音我关掉了。”
  顾行决忽然惊醒,他撑起身瞪着眼睛看向陈颂:“你说什么?”
  窗帘方才被陈颂拉开了一小点,窗外微弱的光映在顾行决身上,他深邃黝黑的双眸此刻锋利如利剑刺痛着陈颂的心。
  陈颂艰难地扯着嘴角:“我们做的时候,你去厕所拿纸的时候我开的。他都听见了。”
  顾行决狠狠瞪陈颂:“你他妈有病。疯了你!”
  陈颂冷冷地笑了起来,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是,我是疯了。”
  陈颂的笑阴森的有些让人害怕,顾行决顾不得他发疯,立马把桌上的手机拿来看,上面显示还在静音中。
  但这并不能保证陈颂有没有后面又重新静音。他打开手机界面,程颂并没有再给他发信息。他把手机贴在耳边去听,也只有程颂均匀的呼吸声,仔细听背景还有一些很小医疗器械的声音。
  顾行决这才把手机放回桌上,躺回被窝里。
  陈颂背对着他,瘦削的脊背有种病态的美,只要稍稍掐着脖颈他就能瞬间断气。顾行决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生出一个诡异可怕的念头。
  他想把陈颂掐死,然后自己再一起跟着死去。
  顾行决把人重新抱回怀里,陈颂瘦的骨头都隔得他疼:“好玩么?”
  陈颂没有回他。
  顾行决知道他没睡,摸着他的身体:“屁股怎么都小了。”
  陈颂机械地回应:“没有。”
  顾行决轻轻笑了起来:“怎么没有,就是有。”
  “顾行决。”陈颂突然叫他,让他呼吸一滞,“我以后结婚肯定请你。你一定来。”
  顾行决心中滋长出一股酸涩,但他很快把这种不好的情绪销毁了,并自动过滤:“你不会结婚的。你喜欢男人。”
  “你喜欢我。你这辈子都放不下我的。陈颂。”
  陈颂看着缝隙之外的世界,白茫茫一片。下大雪了。
  “我会放下的。”
  第25章
  透过缝隙窥见窗外雪色, 大雪纷飞,像三年前除夕夜那场初见的雪一样。陈颂一直望着那缥缈的雪花,脑海里浮浮沉沉一些回忆。
  顾行决没回话了, 陈颂在他均匀的呼吸声中知道他睡着了。
  陈颂一点都睡不着, 即使身体已经报废,可他就是睡不着。他没带着安眠药,是肯定睡不着的。
  他自暴自弃地干脆不睡了,就这么一直看着窗外的雪一层层加深。那股密密麻麻的疼痛不知从何而来, 像病毒一样在体内扩散。
  被扼住咽喉那般窒息感裹挟着恐惧的洪流汹涌袭来, 被破坏的呼吸系统艰难运作,缺氧带来的昏厥感麻痹神经。
  陈颂像一滩死水,一动不动僵硬地在床上流淌, 身旁的顾行决则是电流。在死水中火花四射溅起层层电光,四肢百骸如万虫啃食, 酸麻僵疼。
  陈颂想逃离这, 一刻都不想待在这!他再也不要见到顾行决,他要离顾行决远远的, 一辈子都不要再见, 永远的诀别!
  他无法忘却过往,放不下顾墨, 可他接受不了程颂的出现。他实在做不到介入一段纠缠混乱的感情当中。
  陈颂的感情观里, 爱一个人就是爱一个人,无法再轻易爱上别人, 又或是同时喜欢两个人。行为也随感情那般纯粹直率, 喜欢谁就跟谁在一起,不喜欢的是绝不会在一起的,更别说是做一些亲密举动了。
  陈颂不知道顾行决究竟喜欢哪一个颂。如果喜欢程颂的话, 今晚他绝不该来见自己。如果喜欢自己的话,他绝不会接那通电话。
  顾行决其实谁都不喜欢,在陈颂与程颂的抉择不过是权衡利弊后选出一个最佳答案。
  他谁也不喜欢,他只喜欢自己,他是个冷血自私的人。
  陈颂翻了个身,面对顾行决,接着微弱的光线看着他。
  男人俊朗冷厉的五官隐在夜色中,多了几分柔和,一如三年前的模样。
  只是陈颂就这么无声注视着,心里再也没有了眷恋,不舍,炽热。
  陈颂抬眸看了眼桌上还没息屏的手机,随后移开视线翻开被子起身,忽然有一只手拉住他。
  “你去哪儿?”顾行决的声音沙哑,像呓语。
  陈颂侧目看他,顾行决眯着眼睛睡眼朦胧正瞧着自己。
  “上个厕所。”陈颂拉开他的手。
  顾行决的手里还残留陈颂些许冰冷的手温,骨感很重。他的手顿在空中,目光跟随陈颂去厕所的身影,放下手,闭上眼睛喃喃道:“我还以为你要跑了。”
  陈颂立在卧室门口的身影一滞,最终还是头也没回的走了。
  他确实走了,这次真的不会再回头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鼓起勇气,最后总是摔得粉身碎骨,这样撕心裂肺的屈辱他无法再承受了。
  他想着,果然,自己还是适合当一个但胆小鬼。
  陈颂穿回自己的衣服,临走前又看了眼餐桌上的那枚钥匙。但这次他没碰,只匆匆一眼就走了。
  圣诞夜的雪落满京市,凌晨五点的天是破晓前最黑的至暗时刻。
  陈颂刚走出房门,一直紧绷的线猝然断裂,他胸口发闷,四肢发麻,踉跄着下了楼梯,走出这栋让人窒息的楼房,逃出这个将他囚禁三年的小区。
  大街上空无一人,昏黄的路灯打亮漫天飞雪,照亮漆黑的夜。陈颂孤影在大雪中艰难前行。
  体内细胞正在以极其快速的形式死去再生,吸氧量根本赶不上耗氧量,陈颂口兼鼻大口呼吸。寒风夹杂冰雪汩汩而入,撕裂着柔软的器官。
  气血渐渐涌上大脑,四肢僵麻疼痛,陈颂颤抖地捂住胸口,曲起背脊,想让自己好受些。大口大口的呼吸释放出大量水雾,迷蒙缭绕在风雪之中即刻消散,再生,又消散……
  陈颂双眸酸涩无比,热泪烧灼视线,刀割般划过脸颊。所有所有复杂难堪的情绪顷刻间如海啸般迸发奔腾。
  他死死咬着下唇,锋利纯白的齿尖咬破皮肉,血腥味侵略麻痹的舌苔。
  但他感受不到丝毫疼痛,继续咬着,殷红的鲜血滑落,坠在雪地里。
  一滴,两滴,三滴……在纯白无瑕的白雪中那样的突兀艳丽。不过片刻又被翩翩舞落的雪花掩埋。
  稀碎的哽咽被咬碎在咽喉里,陈颂憋得满面通红,青筋爬上脖颈,像这场大雪,像这般命运,越是克制越是势不可挡。
  终于,在圣诞节的雪中,他放声大哭。
  撕心裂肺,像一个乖巧懂事了许久的孩子,对着母亲将出生以来所有委屈的,痛苦的,愤怒的情绪都宣泄出来,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