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南郁时的事情也算是流传甚广的,别人在告诉李德旺他的身份的时候肯定也会加一句,他是被皇上宠幸过的宫女。
  光是这一点就让本来还有些暧昧心事的李德旺一下吓破了胆子。第二天早上李德旺亲自带了一摞煤炭来院门口。
  大约也是各宫挑剩下的。他们宫人也就只能用这些,好的那些肯定是借着主子先用的。
  那些虽说品相不好,可是对于南郁时的此刻的处境也是极好的了。
  李德旺本来该是来请罪的。可他一见到南郁时漂亮的对他微笑,心里那点旖旎的悬念,就又噌噌噌地穿上来。
  他瞧着有点傻乎乎的盯着南郁时走不动道,听见南郁时捂着嘴唇笑,李德旺才回过神来,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说什么姐姐你可别戏弄我,你是皇上的人,我怎么也碰不得。
  和南郁时预想的差不多,他本来确实也不准备给李德旺太多的幻想的机会,比起让李德旺不明不白的被他钓着,南郁时还是更希望李德旺能当他的小弟。
  南郁时伸手把李德旺扶起来。
  本来他也不是真正的女人,如果说在别人面前确实应该顾及着男女大防,等到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南郁时也就懒得再装。
  他把李德旺扶起来之后,无意识露出自己被冻伤的手脚。
  那本来应该十分细嫩的,手上多了两朵非常可怕的冻疮,让李德旺这样的粗人也是心生怜悯,尤其是这样的美人受到如此对待。
  南郁时情真意切地说,
  “李大哥,我在这里实在是冻得害怕,你也知道跟着像这样冷宫里的妃子,我们也是得不到什么好处的,我只是想让你帮帮我。”
  他说得真切可怜,李德旺听着也只觉得非常心疼。
  “我发誓,如果我有一天发达了当上皇上的宠妃了,一定不会忘记你李大哥的。”
  李德旺哪有不听的,他很快的点了点头,说是过一阵子再送一些煤炭过来。
  就让他放心的在这儿住着,以后他的事儿就是李德旺的事儿,一定会尽心帮她办好。
  南郁时不否认自己用了些美人计。
  可他李德旺也不会有什么坏处,毕竟如果他真的能发达了,那么以后李德旺想要升职还是如何,都不过是这些娘娘们嘴里的一句话。
  这些个炭火本来就是离得旺,平时从那些后宫的主子们手里淘汰下来的,有的用来自己用,或者是送给各个宫里的宫女们做人情,本来就是给他一些也无妨的。
  有了柴火,南郁时才终于算是脱离了被冻死的命运,当天晚上躺在床上睡了一个好觉。
  大寒当天,外面如约下起一场大雪。
  从早起就沙沙地下起来,南郁时呼应节气,批了一件纯白色的外套。
  南郁时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他受了李德旺的恩惠,今天大寒,南郁时又准备了些吃食,在那条小路上等他。
  南郁时自然是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碰到皇帝秦漠。
  皇帝出门从来不走这条路,南郁时听宫人们说过。
  今天怎么会在这里碰到男主,真是倒霉。
  南郁时跪下去,地上厚厚的一层雪几乎要没过膝盖。
  皇帝的仪仗经过,规矩是多少米开外就要跪下迎接。
  雪花落在南郁时的睫毛上,从侧边可以看见他纤细的腰,挺拔的身姿,比起一般的后妃来,多了一些坚韧和血气。
  他的睫毛抖动着,雪花扑灵灵飞落。一路划过他冻得通红的,鹿一样饱满圆润的鼻尖,最后是他淡色的唇。
  因为失温,嘴唇的颜色已经几乎淡的看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他过白的皮肤衬的,才能勉强看出一点肉色。
  南郁时磕头行礼。
  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宛如一朵盛开的花。
  “…粉色不适合你,传令下去,给她送两套衣服。”
  皇帝的龙袍也粘着雪。袖口处还有一圈精致的狐毛,搭配着最秀美的花纹。
  这是尚衣局熬瞎了几个绣娘,日夜赶工的成果。
  南郁时只看见皇帝的袖子。
  很快就从他眼前消失,南郁时还跪在地上,膝盖骨碰到雪水,越发疼的厉害。
  这就是…皇帝的垂青吗?
  南郁时这么想着,裹着衣服,越发觉得冷了。
  第37章
  南郁时跪了好久, 等到头发已经全白,才等到皇帝的御驾仪仗通过御花园。
  手指触碰到冰冷的地面,刺骨的雪, 南郁时缩回手指。
  膝盖跪的刺痛,起身的时候差点摔倒。
  “可小心着。”
  摔倒之前, 有人在他身边搀住他。
  南郁时惊吓过后, 瞧见扶住他的是皇上身边的张公公。
  张公公长得算是慈眉善目。可是做到御前大总管的,哪有真的慈悲, 多的是手段。
  “恭喜了。”
  张公公只是对他微微笑过,手里递给他一把伞。
  伞骨是竹子的,伞面绘着几只画眉,打开也能感受到的牢固。
  张公公送过伞就转身走了,他要走的快些才能追上皇帝的御驾。
  南郁时远远地, 早就看不清什么,铺天盖地的大雪, 到处白茫茫地一片, 迷了南郁时的眼睛。
  他打开伞遮住一些,才勉强瞧见坐在仪驾上的虚影,黑金的披风,在雪色中化成一点肃然的寂寥。
  南郁时踏着雪, 等到回到春禧宫,鞋袜湿了大半。发尾被冻的翘起来, 他一进屋就跌坐在床榻上, 膝盖痛的支撑不住行走。
  还是绿柳凑过来,帮他扫掉眉毛上落着的一层雪,又递给他一个暖手的汤婆子,南郁时才算是活过来。
  红娟脸上倒是冷淡, 可心疼还是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你又去给那个李德旺送东西了?”红娟有点不满南郁时的行为,
  “你以后该是做主子的人,怎么天天想着去讨好一个下人。”
  南郁时用过伞合拢支在门边上。他用捂热的手掌去暖红肿的膝盖。
  “什么下人不下人的,我现在也是下人。”
  南郁时笑着对红娟打趣儿,他知道红娟是为了关心他,可南郁时作为一个现代人,还是不太能接受这种谁天生就比谁要高贵的思想。
  “更何况,李德旺给了我不少帮助,你瞧,这屋子里的暖炉,我手里的汤婆子,哪个不是李德旺送来的,如果没有他,我这个冬天算是不好过了。”
  因为最近这阵子时常做活,南郁时手上的冻疮是好不了了。
  可他又能有什么矫情,南郁时还是个大男人,红娟几个小姑娘在刺骨的冰水里洗衣服,打扫院子,手上的冻疮好了又烂,烂了又结痂,摸着都粗糙的像是小矬子。
  冬天常常结冰,怕路过的贵人娘娘们滑倒,雪扫起来更勤,可架不住下的也勤。
  你瞧今天的这阵子雪,还是要几个宫女太监轮班执勤,从早扫到晚,不能让地上积满了雪。
  南郁时心疼她们辛苦,就替那些要去扫雪的宫女洗衣服,总归也就是那些洗洗涮涮,南郁时在之前的世界里学的差不多。
  皲裂冻疮比起痛,更多是痒的难受。南郁时刻意不去管它,任由那种痒劲儿腾过去,
  “之前好多人在我进来之前,都猜我能活过多久,有说一个星期的,还有说我活不过大寒的。”
  南郁时轻轻一笑,“我偏偏要他们看看,我能活多久,我能活多好。”
  “面子要了能干嘛,能让我在这个破院子里暖和一点,还是能让我在冬天吃饱一点?”
  红娟和绿柳两个人听见南郁时这么说,也都长叹一声。
  南郁时本来应该是富贵命,她贵为一国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和她们这些生来就是奴婢的不一样。
  她本来过着红娟她们最向往的人生,却还是因为所谓的国家争斗,被送到一个陌生的国家自作浮萍,得不到皇帝的宠爱,还要遭人陷害,在冷宫这种地方等死。
  那双葱白似的玉手在寒风中被搓磨的不成样子,到处都是青紫破口,她们看着都心疼。
  伞上的雪水慢慢融化,伞尖滑倒在地上,红娟和绿柳两个才注意到这把看起来过分精致的伞。
  “呀!好漂亮啊。”
  绿柳最先叫出声来。她向来是喜欢那些个文艺的水墨画之类的,有时候还会做做短短的诗文。
  南郁时没有那个艺术细胞,也不懂鉴赏,反正听着是文邹邹的。
  他看见绿柳喜欢的紧,心里升起一股暖意。
  如果生在了现代社会,绿柳也许就可以去学堂里学她最喜欢的文学,反正不是现在这样:她才十三四,就被送进宫里伺候人,一天都是干不完的活。
  “喜欢?送你了。”
  “真的吗?”她露出惊喜的表情,却被红娟使了个眼色。红娟比绿柳要小心些,倒不是为了别的,大概心里还是把他当成主子。
  如果他真是小宫女也就罢了,可南郁时确确实实是春禧宫的主子,哪怕是个巴掌大小的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