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他睁大眼,又往周围扫了一圈。
  傅文州回国了。
  孟希又开始心烦意乱,面对满桌子的佳肴,竟罕见地食不知味。
  婚礼结束,孟希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浑浑噩噩地坐进去。
  “先生,去哪儿?”
  孟希脑中回荡着司机的问题,仿佛被操纵了,从手机里调出一个地址。
  老城区的环境总是特殊,狭窄街道之上,层层叠叠的梧桐叶随风摇晃。
  孟希下了车,觉得此地好像暂且与海市的三伏天割裂开来。
  他举起手机,借助午后的光影,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
  这家面包店太难找了。
  图片上没有招牌,导航的路线也不大准确,兜兜转转,孟希最终是循着浓厚的麦香找对了位置。
  目测店面很小,连接居民楼,只露出一个不大点的窗口。
  门前一棵大树阴凉里,有个卧在藤椅中的老人,徐徐扇风。
  孟希四下打量一番,视线终是投向老人脚边趴着的拉布拉多犬。
  小狗原本闲适地待在主人身边吐着舌头,察觉到有人靠近,当即撑起两条前腿瞭望。
  老人也扭头过来。
  “您好?”
  孟希刚开口,就发现了老人灰蒙蒙的瞳孔。
  “这里今天不营业吗?我是来买面包的。”
  “营业,但老板这会儿有事出去了,你要不等等再过来?”
  老奶奶一笑,这下子孟希便确认,她看不到。
  “不用,我没什么事情,在这里站会儿吧。”
  他说完,俯下身看看那小狗。
  也许是发现这位陌生人没有恶意,狗的戒备心下降,重新爬下来。
  “它多大了呀?”
  “你说点点?七岁了,跟了我五年。”
  “它叫点点呐,真可爱,你好。”
  孟希蹲下来跟小狗打招呼。
  拉布拉多抬起脑袋蹭蹭他的手掌,触感柔软,让孟希一时间陶醉了。
  他就是很招小动物喜欢的人类一只呀。
  “咦?我刚才就听你的声音很熟悉,我记得,你以前跟你哥哥常来这里买面包,那个不爱吃葡萄干的小孩,是吗?”
  孟希指尖一抖。
  他第一反应是老奶奶认错了人,可……
  “你好多年没来了呢,是不是搬家了啊,不对,你哥哥前几天还过来买过几次吐司的。”
  她的形容,孟希却将真正的大哥孟令韬推到一边,脑袋里完全是傅文州的脸:
  “您说的那个人是姓傅吗?长得很高……”
  孟希说到一半,又想到老人家眼盲,便闭上了嘴。
  “姓什么我不知道,他鼻梁这里有个痣我倒是很清楚呢。”
  老人伸手在自己脸上一点。
  孟希愣住了。
  “哈哈,我那时候还看得见……”老奶奶笑完,却恍然意识到不对劲:“你不是那个孩子吗?”
  身旁的人缓缓由蹲姿起身,唇珠发颤。
  怎么回事?
  “抱歉,我先走了。”
  孟希不顾老人家的疑惑,飞速转身朝马路走去。
  这个世界不对劲。
  前有楚逸人设翻车,现在又让自己接二连三地凑巧听到傅文州的各种侧面描绘。
  是系统知道了他的苦恼,在旁敲侧击给他送小抄?
  可傅文州不是反派吗?!
  孟希脑袋里乱糟糟的,几缕思绪拧成一团,整理不出个东南西北来。
  今天,他知道了,那时候给心脏病患儿拿钱的人不是关毅,而是傅文州。
  他也知道了,傅文州跟弟弟的关系并非外界说的那样恶劣,甚至十分融洽亲密。
  所以呢?然后呢?
  无数个声音在心头喧哗。
  这些事情到底跟他有什么关系,他该怎么办啊!
  孟希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摇晃,直至天黑,才坐上了回家的72路公交车。
  城市的灯光辉煌璀璨,不断地透过车窗打在他身上,明明燥热的夜,他却浑身冰凉。
  他空着肚子,也没买晚饭,就上了楼,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抬脚走出电梯。
  眼前视物昏暗模糊,他望见自己门口立着的背影,竟呆呆地不敢辨认。
  他扶住墙,站在几米开外的位置,嗓子有点发紧,说不出连串的话:
  “傅——”
  男人回头,目光登时钉在他身上。
  孟希这才留意到,傅文州脚边大包小包的全是东西,门口还摆着一只行李箱。
  他怔了许久,脑中嗡鸣。
  “你、你来干什么?”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只是尾音劈了个大叉,沙哑得像渴了许多年,相当刺耳。
  傅文州是结束那些事情就过来了吗?就像这样一直等在门口吗?
  这个猜测孟希想都不敢想。
  从天亮——到天黑?
  两个人依旧保持着几米的距离,谁也不主动靠近。
  傅文州稳稳地矗立在那里,眼中的情绪一层一层剥落,套在孟希头顶。
  他听到男人启唇——
  “你说你想见我。”
  冷掉的身体倏地热了起来。
  第37章
  孟希有些呆滞, 此时此刻,他的大脑不太能够处理这句话。
  他皮肤微微发烫,整个人都在向外散发着奇异的热气, 掺杂一种淡香。
  傅文州依旧没动弹,只是转过身瞧着他, 不太明显地吸了下鼻子。
  优秀的捕食者, 拥有绝对灵敏的嗅觉。
  孟希被他盯得更热,指尖伸进左边袖口里, 沿着镯子挠挠手腕。
  “我……我没有说过这种话。”
  “你有。”
  傅文州迅速回复,打乱了孟希的言语节奏。
  他顿了顿,眨着眼睛瞥向男人,手指还在抓挠,摇摇脑袋, 仍是不承认。
  “你电话里告诉我的,我记得很清楚, 快过来开门。”
  对方抬起下巴, 明明命令的话,语气却并无半分老板的威严,连强硬都算不上,更像乞求。
  孟希抿唇, 从兜里摸出钥匙,慢悠悠地靠近他。
  傅文州轻轻闪身, 目光始终落在他额头的发。
  孟希余光瞥见他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 思绪忽而回到上上上个周末。
  那是傅文州第一次造访他家。
  男人今日却轻车熟路多了。
  孟希看着他提袋子,想帮忙但不知道从何下手。
  不管怎么做,好像都很奇怪。
  傅文州并不需要他来添把手,自己将行李贴在墙边, 就径直走入厨房,拉开冰箱门。
  孟希脑袋晕晕,反观傅文州,倒更有主人派头,将带来的食材整整齐齐码进去了。
  “……你,你到底要干嘛?”
  “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落地去参加活动,下午一直在开会,结束我就到这儿来,你确定第一句话要跟我说这个?”
  傅文州这番话让孟希莫名察觉到几分委屈情绪,男人垂下眼眸,疲惫之色难掩。
  孟希霎时间闭嘴。
  这种相处氛围,让人五脏六腑都发痒。
  “吃过饭了吗?”
  傅文州把冰箱收拾好,问道。
  孟希摇摇脑袋,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手腕处又开始痒,就脱掉西装外套,撸起衬衫。
  身旁男人的视线立即锁定在他腕上的一片红肿,然后是镯子。
  孟希还没反应过来,小臂就被他抢去捏紧。
  傅文州一条胳膊挤进他怀里,迅速取下那手镯。
  “谁给你买的?”
  孟希呆愣愣地盯住自己起了一圈的小红疹子,又转头望向傅文州,看到他紧皱的眉头。
  他不理解地开口:
  “当然是我自己买……”
  傅文州一反常态,或者应该说,恢复了他往日威严的样子,厉声打断孟希的话——
  “你只能戴纯银和纯金的首饰,忘了吗?”
  “我……”
  孟希一头雾水,全然不懂傅文州这突然的怒气源自何处:
  “你在说什么呀。”
  紧张的氛围瞬间寂静。
  闻言,男人表情冷在脸上,眼中掠过一丝慌乱,颇不自然地立即撇开目光。
  极其罕见。
  “好痒啊。”
  孟希嘀咕一声,不再搭理他,伸手想去挠。
  然而,傅文州却沉默地抬起胳膊环住他的腰,紧紧握住他打算抓挠的另一只手。
  “干吗?”
  孟希讶然,偏偏男人力气还很大,他压根挣不脱。
  “不能动手挠,这是过敏。”
  傅文州一边冲他解释,一边不知在给谁打电话。
  孟希起初还没有这么难受,现在被他牢牢攥着一只手,伤患处火辣辣钻心地痒,可是挠不到,一点办法都没有,弯曲胳膊在自己和傅文州衣服中间蹭。
  傅文州迅速交代完电话里,又把他另一只手钳住:
  “别闹了,我们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