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室内像是极地里的冰屋,温暖,安全,私密。
  餐厅里的小提琴手开始演奏《l’inverno》的第二乐章,侍应生送上餐后酒,对时间的感知似乎有些太过迅速,比我感知到的更快的,晚餐时间就结束了。
  我看着窗外,马路上积起了一层积雪,少有车辆开过,显然已经不是适合行车的时候。
  “是想要休息了吗?”陈谨忱看见我的动作,问我。
  “你打算让我在哪里休息?”我反问。
  他告诉我:“餐厅的楼上就有房间,能达到你的居住要求,我定了两间。”
  我环视了一圈,问他:“你什么时候定的?这家餐厅的位置和房间不像是临时能订到的。”
  “出发之前。”陈谨忱向我坦白,“商定行程的时候。”
  “今天晚上你的行程是空出来的,我想……如果你没有很想去的地方,就可以来这里。”
  他顿了顿,说:“见到晏先生的时候,本来打算取消的。”
  “还好没取消。”
  “你怎么还订房间。”我指出我的困惑之处,“还订两间。”
  陈谨忱:“难道你愿意和我住一间?”
  我托着下巴,因为他谨慎又恪守边界的行为而变得不太善良,忍不住又逗他说:“你肯定能找到理由和我住一间。”
  “因为暴雪来的突然,只剩下一间房了。”
  “你对我说你睡沙发,我肯定会同意。说不定还会因为觉得沙发太小,同意分你一半的位置。”
  “你肯定想到了吧,聪明的陈助理?”
  陈谨忱很无奈地摇摇头:“我不想骗你。”
  我不确定我这样做是否是对的,但是在这一刻,我有这样做的冲动,可能是对对方诚实的嘉奖,也可能是对体贴的赏识。
  当然,最重要的是我很喜欢胆小鬼的勇气。
  所以我没想太久,站起来,冲他招招手,说:“我累了,走吧,你可以退掉一间房。”
  陈谨忱说“好”,很短促,走到我身边,主动抓住了我的手,又说“我带你去休息”。
  客房区的走廊飘着淡淡的香薰气味,非常安静。
  陈谨忱给我订的房间很大,但只有一张双人床。他把我停在会客区的沙发上,问我要不要喝点什么,告诉我想洗漱现在就可以,他有让人准备换洗的衣服。
  我就知道有他在我不需要操心什么。
  洗过澡之后,我对着镜子检查后颈腺体处的咬痕,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以后拉了拉浴袍,走了出去。
  陈谨忱靠在房间的落地窗边,窗帘拉开了一些,密密的、羽毛一般的雪花砸在玻璃上,房间里很暗,显得雪花反而是亮的。
  他脱了外套,内衬仍是浅色,肤色也呈现出一种冷质,由雪花凝聚而成。
  听见我的声音,他转过头来,镜片压着目光的火口,像是冰面,遮盖住眼神中可能存在的温柔、眷恋、波澜,遮盖住爱情,所以我总是无知无觉。
  如同行走在极地冰川之上,不知海底的潮涌。
  我走过平滑静谧的冰面,走到他面前,问他:“在看什么?”
  “今晚的雪。”他说。
  “很好看吗?”
  他笑了,冰面裂开一些,波澜蔓延出一点踪迹,我的脸颊被碰了碰。
  “我只是在推测明天除雪需要多久,我们什么时候能返程。”
  “推测的结果呢?”我说。
  “可能要中午。”他说,“为了安全,我协调了一下明天的行程。”
  “好。”
  陈谨忱伸手搭在我的肩上,然后缓缓向后,把我后颈的衣领向下拉了一些,低下头,在我的腺体附近嗅了嗅,低声问我:“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我问他:“你想知道?”
  “嗯。”他说。
  “你可以去闻晒了一个下午的被子,我觉得挺像的,不过要是要完全模拟,你还需要在旁边熬一锅焦糖。”我说,“你要是真的想要,我可以提取一点给你,找机构转化成香水。”
  “可以吗?”陈谨忱向我确认。
  尽管beta不能很好地安抚alpha的易感期和omega的发情期,但是爱情没有道理,世界上还是有很多ab或者bo的组合的,当然ba和ob也不是没有。
  对于这样的情侣来说,赠送对方一瓶自己的信息素气味的香水无疑是非常浪漫,也非常亲密的行为。
  只是提取信息素腺液再转化成香水是非常昂贵的,所以很多beta到最后也不知道伴侣的信息素气味。
  我倒是没有那么亲昵的意味,不过如果陈谨忱想要,我可以送给他,我有钱,我也不介意。
  “当然可以。”我说,“多小的事情。”
  陈谨忱没有退开,相反的,他抱住了我,下巴贴在我裸露的肩颈皮肤上,皮肤的触感带着凉意,我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鲜花气息,也是冷的,和信息素无关,浅淡而难于捕捉。
  他的鼻息在我的后颈处,很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声音在我耳边,频率随着胸腔的震颤传递。
  “阳光、焦糖。”他慢慢地说,“我好像,可以想象到。”
  “很特别的味道,很像你。”
  陈谨忱的声音很低,仍然是叙述的,像是在阐述一种显而易见的事实,无论是特别,还是像我,对他来说都是自然的,无需质疑。
  不过他胆小的心在昏暗的室内躲藏着,终于获得了安全感,向我打开了一些。
  因为我听见他的呼吸,贴在我的颈侧。停顿片刻后,我又听见他说“如果我是alpha或者omega就好了”。
  第78章
  我的心震颤了一下。
  作为一个天生的alpha, 我从小就能闻到信息素。
  我的世界是由不同的信息素气味组成的,有的信息素代表震慑, 有的代表引诱,有的表达喜悦,有的意图亲昵,我下意识的分辨不同的含义,用不同的信息素认识不同的人。
  但百分之八十的beta代表了沉默的,无味的,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
  我认识的beta不多, 深入了解的更少,所以常常很难产生共情。
  毕竟你们也知道,在最初, 我只把我的beta助理当做工具性质的发情期抚慰玩具。
  对alpha或omega来说,和beta在一起并不能算是非常好的选择。尽管beta也能抚慰发情期和易感期, 但仍然需要辅助少量抑制剂,且比不上信息素来的有效。所以在基因的选择下, 最常见的组合还是b与b,a与o。
  事实上beta也会遗憾自己闻不到喜欢的人的信息素吗?会想和认定的伴侣缔结终身标记吗?会想要伴侣身上充满自己的味道吗?
  我猜答案是:会的,会的,会的。
  陈谨忱不太紧,也不太松地抱着我, 我的脸贴在他肩上,看不见他的脸,但视线越过他的肩膀, 看见玄关的花瓶里插着方才他送我的花束。
  白与绿的花瓣娇嫩、纤细、脆弱, 沾着细小的水珠, 被雪水浸透。
  唯一一片干燥的、温暖的花瓣在我的臂弯里。
  散发着无关信息素的温度、香气和情绪。
  同样可以被我嗅到。
  “你闻到的, 我现在身上的味道是什么样的?”我有些好奇,他也能嗅到我的温度、气息和情绪吗?
  陈谨忱安静了片刻,说:“客房提供的沐浴露的檀木味,还有一点……很难描述的,暖的味道。”
  我说:“你可以把这个味道当成我今天的信息素味。”
  在他说“好”的同时,我说,“也是特别的”。
  他没有再说话,调整了一下姿势,嘴唇贴在我后颈的腺体处。我确信我的腺体处仍有他人留下的临时标记,猜测他是注意到了,所以想要尝试覆盖,我想没有人不会做这样的事。
  但他并没有,仅仅是落下一个轻吻,就松开了我,说:“我也去洗漱一下,你等我。”
  我没有等太久。
  双人床的另一边很快的塌陷下去,他刚刚描述过的,沐浴露的气味和暖的气息也被我闻到。
  “还有两个小时才到我的睡觉时间,你想做点什么?”我问他,“你可以当做约会时间还没有结束。”
  “我想……和你一起看一个电影。”他说。
  “看电影吗?”我说,“只看电影?”
  “嗯。”
  “你不想做点别的?”我难以置信,“我发情期结束了又不代表就不行。”
  我都这么明显了他还这么纯爱地想看电影?
  他转头看我,说:“你不想看电影吗?”
  “……”
  陈谨忱的目光很纯洁,不包含任何情-色的暗示,很清明,像是觉得一起看电影是情侣约会里很重要的,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想着那种事情的我反倒是低俗的。
  “看吧。”我只能说。
  在众多海报和片名中间,我随手找了一个评分很高,看起来比较浪漫,比较适合现在的气氛的电影。
  我问陈谨忱:“你看过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