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没事,没有指责你的意思,辛苦你跑一趟了。”我伸手接过礼盒,碰到了他的指尖,感受到微凉的温度,“是你让人包装的吗?我昨天没装礼盒啊。”
  “是。”陈谨忱承认。
  “谢谢。”我说,“你太细心了。”
  我拿上礼盒,转身准备离开,手臂忽然被人拉住。用的力气不大,事实上我随时都可以挣开,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停下脚步,回过身,问他:“怎么了?”
  “陆绪。”陈谨忱叫了我的名字,他看着我。餐厅一楼的氛围灯很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镜片后他的眼神我也读不懂。
  我等了他一会儿,他既没有说话,也没有松开我,表情仍然没有什么变化,却好像是不知道要说什么。这实在是很少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在我的印象中,陈谨忱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理由且有计划的,不会出现明明想做什么又踌躇不前的情况。
  “你想说什么?”我问他,“直接说就可以。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怎么了?”
  陈谨忱很短促地说:“没有出事。”
  他抓着我手臂的手松开了一些,缓缓下滑,扣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手很凉,附近停车的地方走到餐厅门口有一些距离,但是在有暖气的室内站到现在,仍然没有暖起来,像是某种柔软的金属,在碰到我的皮肤之后才很快地有了温度。
  “可不可以不要上去。”出乎意料地,他极为理智、咬字清晰地提出了极不合理的要求。
  门口的路上驶过一辆车,车灯由近及远,他的影子短暂地笼罩在我身上,然后移开。
  “嗯?”我没有理解。
  陈谨忱抓着我的手腕,把我拉的离他近了一些。礼盒被他按住,他说话的速度或许是正常的,但是在我听来,好像慢放了一般。
  “可不可以不要和他约会。”他说。
  在我沉默的几秒钟里,他又说:“我也可以买花。”
  “……什么花?”我没有跟上他的思维。
  陈谨忱低下头,像是在确认我身上的味道,然后说:“你身上有鲜切花束的味道。”
  在信息素的掩盖下,沾在身上的鲜切花束味道与我而言难以察觉,但是对于闻不到信息素的他来说,好像是非常好分辨的。
  并不太亮的灯光下,他很认真地看着我,表情比处理任何一项工作时都要认真。
  “这家餐厅的菜品应该不会符合你的口味。”陈谨忱叙述,“距离这里车程五分钟的地方有一家餐厅你一定会觉得很不错,现在还有空位。门口200米就有买花的地方,我已经让他给我预留了。”
  他抓着我手腕的动作并不重,像是怕我疼,但又不愿放开,指腹贴着我皮肤,一点点收紧,掌心是温凉的,有一点细汗。
  我能感受到他心跳在加快,穿过骨骼,像是从他的指节传到了我血管里。
  礼盒被他另一只手按住,动作轻缓却不可抗拒。我看着他离我这么近的脸,有一瞬间竟没办法呼吸。
  “所以,礼物可不可以给我。”他说。
  餐厅里的氛围灯是浅黄色,朦朦胧胧地洒在他的脸上,把他那张干净的脸也映得模糊了些,看不真切,暧昧不明。
  迎宾拉开门,冷风倏地灌进来,一男一女并肩走进餐厅,低声细语地挽着手上了楼。门很快又关上了,暖气回流,灯光安静地落下来。
  室内一下子又变得很暖,暖得让我头晕目眩,甚至有点神志不清。
  我终于理解了他的意思,问他:“你是不是想我和你走?”
  “和我走吗。”陈谨忱问我。仍然是陈述的语气。
  然后他告诉我:“一小时后会有暴风雪,晏先生很快也会接到通知了。如果他需要在今晚离开,那么航线只能提前。应该很快就会通知到他了。”
  他终于用了力,抽走了我手里的礼盒,低声说:“我在车里等你。”
  冷风吹进来,又停下。
  可能是因为室内太热,我仍有一些晕眩,站在原地,两手空空。
  不知道没有拿到礼物应该怎么和晏云杉交代,又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想把礼盒拿回来。
  第76章
  我正准备上楼的时候, 如陈谨忱所预料的,晏云杉急匆匆往楼下走, 站在我的面前,表情很不好看,很为难也很不乐意的样子。
  “陆绪。”他说,“为什么每次和你见面都会被搅黄?我刚接到电话,马上有暴风雪,航班只能提前,不然我赶不上明天的会议了。你等我一下, 我想办法推掉,或者找个人代我去。”
  “没事。”我很善解人意,同时熟练地扯谎, “可以下次再约,正好我送你的礼物被酒店弄丢了, 下次我再补送给你。”
  “……什么?”晏云杉挑眉,“我帮你去投诉他们。”
  看他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 我有些想笑,推了推他,说:“你快去机场吧,也不是很贵的东西,我下次再送你更合适的。既然会议很重要就不要推掉, 为了我推掉重要工作又不会让我高兴。”
  这是实话实说,我觉得轻视工作的霸总不是一个合格的霸总,而且工作狂是比恋爱脑迷人很多的属性。
  晏云杉放下手机, 向我确认:“不会让你高兴吗?”
  “是啊。”我说, “认真对待工作很重要, 为了我推迟重要会议不是很成熟的做法。”
  “……好。”他很不情愿但还是同意了, “对不起,本来是我约你,现在又爽约。”
  他很低地骂了一句,我猜是什么脏话,但我没有听懂,然后他说:“下次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管了,一定要和你两个人吃完饭,没有任何意外。”
  我笑了笑,说:“这又不是什么很难实现的事情。而且我能理解的,天气总是不能控制的,又没有怪你。”
  晏云杉看了我一会儿,抓着我的手臂把我向他的方向拉了一些,低头在我颈侧贴了贴,对我说:“那我先走了。我已经让他们上菜了……你不要忘了花。”
  “我一个人吃也没意思,而且不是很快要暴风雪了吗?我简单吃点就好。你快走吧,不然要赶不上了,这里到机场还是要一点时间的,注意安全。”
  “……好。”晏云杉仍然在看着我,像是非常不舍,对我说,“很快再见。”
  我先送他到门口,看着他上了车,带着车队离开,然后上楼拿了花,思考了一下,还是让服务员取消了上菜。
  抱着花站在一楼,我给陈谨忱发了消息,问他:“你想带我去哪里?”
  大约三分钟以后,黑色的车停在了餐厅门口。
  陈谨忱下了车,没有像往常一样为我拉开后座的门,而是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
  我没有立刻上车,没有问他“你是不是还喜欢我”,也没有问他“你是不是也想和我约会”,只是又问他:“你想带我去哪里?”
  陈谨忱没有告诉我,他说:“我可不可以保留一点神秘感。”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说的时候我有一些想笑,我说:“那好吧。”
  我上车之后,他没有立刻发动车辆,垂眸看了看我怀里抱着的花,说:“我帮你放到后排吧。”
  “好。”我说。
  结果他把花束扔到后排以后,又拿了一束花到我面前。
  车里仍然是暗的,在看清楚花束之前,我先闻到了百合花的香气。
  “你让花匠改种百合。”他捧着花束,说,“我猜你现在会更喜欢这束花。”
  中控台微弱的蓝光里,我终于看清了花束和他的脸。
  看习惯了他穿黑灰,我发觉他事实上很适合浅色。
  他的脸在百合、剑兰和蓝星花中间,呈现出和花瓣一样洁白和纯净的质感,比花束里的任何一朵都要更清丽,更让人容易生出喜爱。
  我知道他在做什么。
  陈谨忱的脸仍然是沉静的,表情也平淡,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所做出的事情却充满难以言喻的疯狂和激情。
  明明沉默了九年,答应不会再越界,却在今天忽然变得如此不理智,在别人的约会里带我走,抢走给别人准备的礼物,给我送花。
  ——在这样一个暴风雪即将到来的夜晚。
  我确信今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我无法想出让他这样做的理由。
  百合花的香气里很可能混杂了诱导信息素,让我本就不清醒的大脑变得更不清醒。
  香气绕在鼻腔,连带着神经也变得迟钝,我的手指微微发麻,如同中了某种微醺的催眠。
  而疯狂与激情本就是很容易传染的,轻而易举让人心跳共振。
  我向来无法抵抗变化与诱惑,忘记了原则,心率过速、头晕目眩地纵容浪漫。
  所以我撒了谎纵容他拿走礼物,什么都没问就上了他的副驾,奔赴一场心照不宣的、新的约会。
  “很好看。”我诚心诚意地称赞。
  “要吗?”他低声问。
  我没有说话,直接从他手里夺过花束,说:“走吧,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