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车上的温度升高,我淋湿的身体变暖,冻僵的大脑也恢复了正常运转的能力。
  “陈助理。”我突然叫他。
  陈谨忱开车的时候很专注,他微微颔首,说:“陆总,我在听。”
  我问他:“一个人要讨厌另一个人到什么程度,才会在对方身体出了问题之后还哈哈大笑呢?”
  我不太懂,也许我有答案,但是我需要一个人的回答。
  我是烂人,是渣攻,所以需要一再心碎,这都是我应得的。
  陈助理沉吟片刻,说:“也许是讨厌到再也不愿原谅,所以才不在意对方的任何感受,只希望对方受苦。”
  因为我觉得他说的很对,所以我没有再说什么。
  洛棠不会再原谅我了。
  即使我得到了报应,即使我变成了omega。
  我不适地摸了摸后颈。
  身体反应冷风一吹就消退了,但我始终感觉下身发潮,我知道,是我的身体发生了变化,不可告人的器官事实上在洛棠的触碰下开始泛潮,我无法忽略它并伪装成一个alpha。
  我真的变成omega了。
  在这个年纪,并不是因为二次分化的,突然的变成了omega。
  我要去看医生吗?
  看哪个医生?怎么解释我突然的变化?怎么办呢?
  雨水砸在车前窗上,密密麻麻模糊了视线,然后被雨刮器甩开,前方的道路骤然清晰。
  在成为落水狗,看不清前路的这一刻,我也得去找我的雨刮器。
  第3章
  夜色深沉,从落地窗看出去只能看见铺天盖地的城市灯火和暗红色的天空,伶仃的雨水浇不灭这座繁华都市的灯火。
  这套penthouse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这幢摩天大楼是我哥成年以后开发的第一个项目,落成的时候我才上初中,他带着我去看他帝国的雏形,那时候我不理解他的雄心勃勃,只是吵着闹着要住顶楼。
  我哥就把顶楼留下了,我成年以后,这套房产就过户到了我名下。
  我在这里住过五年,直到五年前遇到洛棠,我才搬到了郊区一些的别墅区,因为这里我哥也偶尔会落脚,不适合金屋藏娇。
  在我被洛棠扫地出门之后,我就搬回了这里。
  我不喜欢搬家。
  我这辈子就搬过三次家,三次都非常狼狈。
  第一次是因为失去了母亲,第二次是被养父赶出去,第三次是我老婆不要我了。
  我飞快地冲了澡,吹干了头发,下身黏腻潮湿的感觉终于消失,但是洛棠戳我的腺体的时候没有手下留情,我的后颈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阿姨已经做好晚饭,但我没什么胃口,草草扒了几口了事。吃了五年洛棠做的饭,在这个秋雨落寞的晚上,我现在只想喝他做的鱼汤。
  洛棠现在在哪里呢?
  他或许就坐在我目所能及的灯光里,在某一家高级餐厅,在悠扬的配乐声中和晏云杉把酒言欢。
  餐厅的空调开的太暖,他白嫩的耳尖会泛红,脸颊也是,他丰润的嘴唇开合,吐出可爱娇俏的话语。
  洛棠吃到喜欢的东西的时候,足尖会雀跃地踢动,若是坐在他对面,有时会感受到若有若无的触碰。
  这和晏云杉很不一样。我至今不知道晏云杉是否喜欢吃一中校门口的那家火锅店,虽然我们每周五晚自习之前都会准点前往。
  晏云杉的皮肤很薄,蒸汽一薰就会透出血色,除我之外见过的人应该不多,他平日始终面不改色(不管是深层含义还是字面意义上的),白玉一样的面颊总是冷艳。
  我和晏云杉认识十四年,在一起四年,分开十年,分开的时日早就超过了见面的时日。
  三个月前他回国的时候,我通过一层层关系知道了他的落地时间。
  航班延误了两个小时,我站在大厅的柱子之后等了很久,直到看到他的身影匆匆穿过过道。
  他变得高大挺拔。一看就是一个alpha,不再穿绚丽梦幻的巴洛克配色,一身简约的黑白灰。我所迷恋的,时时刻刻散发出橘子花香气的长发被随意地剪短。脸颊上的软肉消失无踪,他的颧骨凸显,冷峻锐利,不再是娇艳的玫瑰,而是冰凉的月光。
  十年,第一次不是通过照片,我直观地感受到了他的变化。
  那时候我就应该意识到,十年过去,他早就变得很陌生。
  他离开的那些年,我从未放弃过对他的了解,我知道他早就不再以画画为主业,出国是为了修金融专业,如今接手了他家的企业,成为了和我一样的霸道总裁。
  洛棠早就比晏云杉更像我的小玫瑰。
  我们替身文渣攻就是这样,执着的爱着的始终是记忆中的那个幻影,读者总是骂我,将我的爱贬低到一文不值。
  我有自知之明,我承认我的爱确实不高尚,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自我中心者,读者骂的全都有道理,我全都认可。
  但我并不认为我的爱是虚假的,我确实为了洛棠抛弃了自尊,即便这份爱只是出于自我感动。
  我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如何做,陈助理说的很对,洛棠就是绝不会原谅我了,但是其他我在乎的人呢,我变成了现在这样,他们也会觉得我变成了怪物吗?
  我给我哥打了电话。
  我说:“陆鹤闲。”
  “应该没闯祸。”他说,“不然你会叫我哥。”
  “闯的有点大。叫哥你也会打我,干脆就不叫了。”我说。
  “大到哥摆不平了吗?”陆鹤闲问我。
  我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哥不能摆平的事情很少,过去的唯一一件是让洛棠重新爱我。但我觉得我变成omega这件事我哥应该也不能摆平,因为这是上天给我的报应,我哥终究不能胜天,最多也只能给我安排成功率很低的手术。
  但我得呵护我哥的自尊心,所以我说:“那倒没有,明天我回老宅找你吃饭的时候再说。”
  陆鹤闲说:“你现在在哪里?”
  我说:“鹤寻大厦。”
  “在家等着。”陆鹤闲挂了电话。
  我本意是和陆鹤闲兄友弟恭地吃一顿美好的晚餐,把他的心情哄到顶点,再告诉他我变成omega的事情。他肯定要抽我,但是说不定会看在心情好的份上抽得轻一点,我再体谅一下他工作繁忙,他还能少抽几下。
  努力回忆了一下我刚才的语气有什么问题,我没有答案,归根结底还是陆鹤闲太了解我了,他隔着电话都能听到我慌乱的心跳。
  我像个等待家访的小学生,坐在沙发上不敢大喘气。
  陆鹤闲来的很快。或者说,每次我遇到麻烦的时候,他都来的很快。客厅里很安静,安静到我能听见密码锁的电子音。
  时隔一个月,我又见到了陆鹤闲。
  他来得匆忙,还穿着一身正装,应该是从公司直接赶过来的,挺直的鼻梁上浮着薄薄的汗。
  我殷切地上前帮他脱掉外套,收好雨伞,还抱着边吃饭边说的美好幻想,问他:“你吃晚饭了吗?”
  他用他标志的杏眼翻了一个并不优雅的白眼,说:“在公司吃过了。”
  “坐下说。”陆鹤闲把我押解到沙发上,开始了他的审问:“说说怎么了?”
  我说:“你做好心理准备,我要说了。”
  估计是我正襟危坐神神秘秘的样子逗到他了,陆鹤闲细眉挑动,“说吧。”
  “我真要说了。”我说。
  “我变成omega了。”
  总是游刃有余的陆鹤闲变成了一尊雕塑,漂亮的雕塑。
  大约十秒钟之后他眯眼:“小绪,哥不是来听你讲笑话的。有话直说,没必要搞拆屋效应。”
  “我没讲笑话。”我说,“我说的是真的。”
  陆鹤闲又盯了我十秒,大约是在想是否需要为我联系精神科。我大约是能共情他的震惊的,因为我到现在还在希望这是我的幻觉。
  “让哥看看。”他说,“低头。”
  说实话,我要是还是个alpha,我哥要看我的腺体,我肯定立刻给他看,他要咬一口都没事,我都依着他,但我现在是omega了,对alpha露出腺体无异于是耍流氓,我觉得不太好。
  “你真的要看?”我再次确认。
  “陆绪。”陆鹤闲叫我的名字,声音很严肃,“让哥看看,听话,低头。”
  他的表情保持着严肃,眉头皱起,很能唬人的样子。我想到我十五岁第一次梦遗,跑到他房间问他这是什么怎么办,他也是这个表情,告诉我我长大了,以后要怎么办,不要随便和人上床,要记得戴套,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能随便终身标记其他omega。
  陆鹤闲说的话我没有全部做到,但是想到那个时候,那点羞耻就消失了。他是我哥,我的家长,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伤害我的人,他只是担心我,我应该大大方方让他看看。
  我扯开家居服顶上的扣子,露出我的后颈在陆鹤闲面前低下头,让他看清我腺体发生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