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不语 第25节
  也是怪,家里来了客,范景没招呼人坐也就罢了,他便是那脾气,然陈氏也没说要招呼人吃口茶水。
  陈氏可算得了康和问,连凑上前去,低着声儿与他嘀咕道:“这小郎是先前大景相得亲。他也是个会猎山里讨日子的。”
  “先前相的亲?!”
  康和眼眸子都撑大了些。
  “没成?”
  “瞧你说得傻话,成了怎还有运气得你这样的好哥儿婿。”
  陈氏全然是把康和当做自家里的人了,她道:“那秦家小子,十七八的时候,受媒人牵线,和大景相了回亲。”
  “秦小子多相得中大景,隔三差五的就往家里送东西来,俺们家呢,看那秦小子多热络,想着大景去那秦家也不吃苦。”
  “谁晓得那秦家屋里人却瞧不起俺们家,嫌俺们穷了,与他们秦家的门子不登对。又言大景性子不好,话少不贤惠。”
  “秦家小子也是个软包,听了家里头的话,另娶了一户人家的哥儿。”
  康和听罢,眉头紧皱:“成了婚,还来找大景?!”
  “嗐,也是命数不好,那秦小子成了亲没两年,夫郎就得了病没了,一儿半女的也没留下。”
  “这秦小子丧了夫,见大景又还没成家,转就又来寻大景了。”
  陈氏和范爹一开始自是欢喜秦家小郎的很,周周正正的一个小伙子,还和范景说的来,如何会觉着不好。
  可后头遭了秦家嫌,范爹又好脸面,自是不待见这人了。
  两口子心里都存了气,秦家那小子死了夫郎又想着来找他们家大哥儿,是把他们范家当甚了。
  他今儿还好意思上门来,若换以前,陈氏是绝计不会搭理的,指不得还要阴阳怪气人一番才罢。
  但如今他们家有了上门婿,大景已不是一个人了。
  今朝好说话的教他进门来,陈氏打的主意就是要教康和再把他给赶出去,也让他好生吃一肚子憋闷气才痛快咧!
  当初秦家那事儿,不晓得害他们遭乡里多少人背后好一通笑话。
  陈氏说罢,便撺掇康和:“三郎,你出去,教那秦小子好好瞧瞧,大景都和你处一块儿了咧,甭让他再厚着面皮上俺们家门来了。”
  康和想的倒是跟陈氏一般,也想教这秦家小郎别再来找范景了。
  可他又以什麽身份去?他跟范景又不是真夫夫,山里对付孙大生那样的蛆虫倒不惧说什麽,可时今如何能一样。
  没头没脑的去,若坏了范景的好事儿,他不怨死自己了吗。
  他脑子里不禁浮想联翩,先时范景晓得了他想走,不仅没多意外,还说只要把礼钱还上就把籍契也给他。
  彼时他只觉着范景是这样的好说话,时下再看,指不得是他本就不想跟他成亲过日子,心里已经有了人。
  这秦家小郎与范景年纪相仿,两人又是做得同一营生,指不得能有多谈得来。
  想到这茬,像是块湿布蒙在了心头,一股落寞的滋味横生而来。
  康和呐呐道了一句:“我去杀鱼罢,晚上吃。”
  陈氏本多意气的等着康和却打那秦家小子的脸,不想人却跟失了魂儿似的。
  她瞪圆了眼,想这三郎咋一点男子血性都没有?
  “急着杀甚么鱼,你也不去瞅瞅他俩说甚。”
  “他们说什麽都好。”
  陈氏听着酸溜溜的语气,哎哟了一声。
  早晓得他是这样心小的人,就不多嘴也他说这样多了。
  “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咧。俺们家里都不认他这号人,只看中你。”
  康和没搭腔。
  陈氏见康和闷在屋里跟个小媳妇儿似的不肯露面,心想这憨货。
  她自从屋里钻了出去。
  “小秦呐,好一阵儿没瞧见你了咧。”
  秦家小郎正因范景不收他的弓而有些挂不住脸,见着陈氏出来与他说话,连笑着应:“秋里都扎在山里头,便没得空来看娘子和范叔。”
  陈氏道:“俺们都好,你家里人可好?”
  “谢娘子关切,爹娘身子都好。”
  陈氏笑眯眯道:“瞧你大老远的过来,晚上就在这头吃夜饭罢。”
  秦家小郎听陈氏留他吃饭,眸子一亮,心里不知多欢喜。
  “这怎好意思。”
  “如何不好。景哥儿和他三郎打山里弄了些鱼家来,这厢家里来客,他去宰鱼了,说要招待你咧。”
  秦小子听得发愣,傻傻看向范景:“三、三郎?那是甚么人?”
  范景不知陈氏出来说得是怪话,没答秦小子急慌慌的问。
  反倒是听康和要去杀鱼来招待秦小子,信以为真,不由往灶屋那头望。
  心想他怎谁的饭都肯做。
  陈氏笑呵呵道:“小秦还不晓得?三郎是俺们家里的上门,年关上就要摆席面儿,到了时候你也来吃盏子酒。”
  秦家小子忽得好似教一盆冷冻透了的水打头顶给浇了下来,几欲教他站不住。
  他不死心的问范景:“景哥儿,这、这事当真?”
  范景回过神,他也不想教秦小子再往家里头来,于是点了点头。
  秦小子心头一时百感交集,匆匆辞了人去。
  陈氏瞅着秦家小子跟条落水狗一般,夹着尾巴恍恍惚惚的走时,心头解了口大气。
  “大哥儿,你和三郎如今一道过日子了,往后这秦小子要再寻你,你千万甭再搭理他了。三郎晓得了,心头该不欢喜了咧。”
  范景往昔也并不如何搭理秦家小子,只以前相亲的时候,两人都是在山里讨日子的,能说上两句话。
  后头秦家小子成了亲,也就没了往来许久了,只不晓得那人去年如何又寻着由头来跟他碰面。
  家来,他才听陈氏说他夫郎病没了。
  “你听没听俺说的话嘛!”
  范景嗯了一声。
  “得,你听着了便好。”
  陈氏道:“俺去地里摘些菜家来弄饭吃。你爹在地里忙活大半日了,珍儿跟巧儿去打猪草,合该也差不多要回了。”
  陈氏多嘴惹了事儿,自借口就给溜出了门。
  尚且不知情的范景朝屋里走了去,一头进去便撞见坐在凳儿上的康和。
  第20章
  人幽幽望着他:“新弓好使么?”
  范景蹙了下眉:“哪里来的新弓。”
  “将才的小郎不是送了你一把新的。我一个外行瞧着都好使咧。”
  范景听出康和说话怪气,他瞅了他一眼,不欲与他辩,闷头就要往自个儿屋里去。
  康和却站起身来跟着他,明知故问:“将才那人是谁啊?”
  范景道:“猎户。”
  “什麽猎户,跟你这样好?”
  范景顿住步子,问康和:“你问这样多做什麽?”
  康和被范景一句话问得哑了口。
  “你的事,我是问都问不得了?”
  范景看了康和一眼:“以前相得亲。”
  又得了回答案,康和默了默,话在嘴里打了一转滚儿。
  “你这样想我走,便是想我赶紧给他腾位置?”
  范景眉头蹙起,不晓得康和哪里来的歪话。
  他问什麽,他也好着性子答他,不想人愈问愈是没道理了。
  范景答不来他这样的话,道了一句:“你话怎这样多。”
  说罢,不再与他言,自钻进了屋里去,还把门也给闭着了。
  门没有上门闩,倒是一推就能进去。
  可康和却站在门口没再缠着进去了。
  心想人连答都不屑答他,不就是那个意思了嚒,哪里还肖追着问。
  一时心里头多不是滋味,自个儿还死皮赖脸的凑去他面前干啥,桥归桥路归路,早早攒够了钱走得远远儿的再不碍他的眼算了。
  范景在屋里,半晌没见康和进来,反倒是听着走远的脚步声,眉头紧皱。
  心里想不透,他的事,与他一个忙着攒了钱走的人有甚么相干,他到底又在不高兴什嚒?
  夜里,康和宰鱼洗菜,在灶屋里好不勤快。
  陈氏见着人杀鱼切菜的动作多麻利,一双眼儿瞧得发直。
  系了裙儿,干脆与他打下手。
  入了夜,灶屋里飘出一股勾人的酸香气,康和弄腌的酸菜收拾了一大锅香喷喷的鱼。
  在外头喂猪的范守林闻着香气,丢了猪食桶往灶屋里打了三四趟。
  “一样是酸菜,你咋就弄得这样香?”